拓跋弘笑道:“阿娘差一点就要醉了,现在差不多没事了。”
冯太后白了拓跋弘一眼,道:“什么叫差一点就要醉了,我根本就没有事,只是有点点的头晕罢了。”又问冯熙:“有进了早食么?”
冯熙笑道:“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进早食。”
冯太后又问拓跋弘:“你肯定也没有进早食呢?”
拓跋弘点点头。
如意端着一个食盘立在一旁已经有了一会儿了,冯太后便让如意将那个食盘先放到拓跋弘的案前,然后让再备两份早食来。
如意将食盘放置在拓跋弘的案前,平安早已出了宫门,传话去了。
拓跋弘让冯太后先食用,冯太后摆摆手,让他先食。拓跋弘便停在当场,与冯熙闲话,却不进食。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内侍,各端着一个食盘到了宫门外,平安接过一个,奉送到冯太后的案前,放下。如意接过另一个食盘,有两个内侍给冯熙搬来一张小几,如意将食盘送到冯熙的小几上,请冯熙进食。
冯熙看了盘中食,只是两张胡饼,一碗肉糜,一杯酥酪。冯熙再看冯太后和拓跋弘的食盘,几乎是一样的,只是,冯太后的食盘中只有一张胡饼,一碗肉糜,一杯茶汤而已。
冯熙忍不住问:“太后,皇上,你们的饮食都是这样地简单么?”
冯太后笑道:“你不够吃么?阿爷当年不是常说么,常带三分饥免得讨药医,你若是真的不够,我这张饼和肉糜都让给你,我刚好也不太想吃。”
冯熙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后,吃食这么简单,没有皇家气派。”
冯太后:“什么叫皇家气派?铺张奢靡那就叫气派?你趁早消了这样的念头,我大魏朝上下正在严打贪腐奢靡之风,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找事,你可要小心了。”
冯熙忙施礼称诺,然后便不敢再出声,只是在进食。
这时有内侍进来禀报:“太后,那个乙弗夫人已经带到,现在院门外候着呢。”
冯太后点点头,只是慢慢地吃着胡饼,看着奏章。不一会儿,胡饼和肉糜皆吃完了,再看拓跋弘和冯熙,两人也早已吃完,便让收了食盘,又端上茶水潄了口,收拾停当后,便命带人进来。
听得宣声,便见李奕和宇文韬带着两个羽林,押着一个身锁重镣的女犯进了宫,在宫中跪下。
女犯刚跪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迎男发出一声“咦”。
冯太后看了迎男一眼,却见迎男直盯着那女犯,一脸的惊异之色。
冯太后再转眼细看那女犯,也不禁惊叫出声:“若曦?你是若曦?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是乙弗浑的妻?”
女犯─若曦,向冯太后施礼道:“奴婢叩见郡主,郡主万安。”
冯熙也蹲到若曦面前细看,道:“真的是若曦啊,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曦又向冯熙施礼请安:“大公爷万安。”再向拓跋弘施礼请安:“皇上万安。”
拓跋弘不解,便问冯太后,冯太后道:“她叫若曦,之前是侍候我阿娘,就是你外祖母的一个侍女,那年,国史案,我们家全家上下一起从京兆被押解到平城廷尉时,她重病,由乙弗浑处置的,我以为她已经死了,不想,她却成了乙弗夫人,世事变幻真是无常,真是完全出乎于我的想象之外。”说时便眼望若曦。
若曦朝冯太后施了一礼,道:“回郡主,那日奴婢病重,命若悬丝,乙弗大人将奴婢拉到平城郊外,原本是想将奴婢扔进深谷的,只是乙弗大人看奴婢可怜,心生善念,便将奴婢带回,并请大夫帮着治疗,奴婢其实并无大病,只是冻饿所至,再加上奴婢人贱命硬,几餐热汤食之后,很快也便好转了,奴婢一无所有,为感救命之恩,也是为了寻个去处,便想委身与他,只是,乙弗大人不想委屈了奴婢,却执意用汉家礼,明媒正娶了奴婢,奴婢本不敢,只道,若曦只是一个婢女,不敢高攀大人,却不想乙弗大人道,他也只是一个杂胡,祖上应该是从吐谷浑逃难而出的贱奴,也是牵马奴出身,并不高贵,他说,咱们两人都是贱命,那就谁也不要瞧不上谁,相濡以沫,相守终身便是了,又坚持以汉家的三媒六聘之礼,正式娶了奴婢,虽然简陋,只是,该有的礼数却全齐了,自此,奴婢便正式成了乙弗夫人。奴婢成了乙弗夫人后,随着乙弗大人投军,随着太武爷到南边去打仗,他在前方打仗,奴婢便在附近的城里赁了房屋,住着,等他回来。他因为立了功,封了爵,又被派到沃野镇作将军,奴婢便又随着他去了沃野,后来他因为在漠南作战有功,又被先帝文成皇帝调到平城任职,奴婢便又随他一同来到平城,直到今日。”
冯太后道:“之前就有乙弗浑要为他的妻子加公主封号的传闻,他就是要为你加封号的了?”
若曦道:“是。”
冯太后鼻子眼里冷哼了一声。
若曦道:“郡主,奴婢知道奴婢的出身,奴婢自知不配,也劝过乙弗大人多次,与他说算了,奴婢只要夫妻恩爱,家庭和美,奴婢不要什么封号的,奴婢是真的不在乎,只是,乙弗大人心中不服,他只是说,他立有这么大的功劳,这么用心地勤劳王事,只是因为贱奴出身,就让朝中的贵族旧勋瞧不上,那怕是功劳和官职远不如他的人,甚至是他的小小的一个低职下属,只是因为出身大族,便也可以对他颐指气使,亦可当面欺侮他这个长官,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冯太后冷声道:“所以,他便要谋反?便要来害我儿?你在他后面,是不是也煽了阴风,点了鬼火,唆动他来害我母子?你当时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却还要来害我!”
若曦叫道:“决计没有,郡主,奴婢决计没有这样做,您要相信奴婢,奴婢决计不会害郡主的,郡公爷,郡君待奴婢如亲生爷娘一般,奴婢怎么可能会害郡主?奴婢苦劝乙弗大人,乙弗大人不听,只是答应奴婢,若真是,真是有了动静,亦只是将皇上等原鲜卑旧族驱逐进漠北,让他们再次尝尝放牧流浪的滋味,尽可能地不开,或是少开杀戒的。奴婢只是一个妇人,他是夫君,见他执意如此,奴婢也只得随他了。”
冯太后冷冷一笑,道:“那我还得要承你的情了,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若曦道:“奴婢不敢,奴婢说这些,只是不想您骂奴婢忘恩害主,如禽兽之类。”
冯太后道:“你要与我说的要事,就是这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便要挥手让带下。
若曦却道:“不是,郡主,郡主,奴婢所说的要事是:郡君和小公爷的遗骨,奴婢知道在哪里?”
若曦此言一出,满坐皆惊,冯太后一下便站起身来,惊叫道:“你,你知道我阿娘和阿弟遗骨的下落?快说。”
那边冯熙也立起身来,直盯着若曦。
若曦施礼道:“那日郡君和小公爷在那破庙里冻病而逝,因为当时的情况,咱们家也就只能简单磊石作坟埋葬了,奴婢一直记着呢。奴婢病好离开平城之前,就悄悄带人将郡君和小公爷的遗骸起出,火化了,一人一只瓮收了骨灰,只是因为我也居无定所,携带不便,且也是寻不到一块吉地以葬之,便在那破庙的主殿的佛像脚下,挖了一个深坑,将郡君和小公爷的遗骨埋了。”
冯熙道:“你的话,当真?”
若曦道:“大公爷,若曦这些话真假与否,您着人一查便知,就在咱们平城城北五十里处的那座方山,郡主和迎男应该还记得的,那座破庙,那个主佛像的下面,离地两尺,有两个瓮,系了黄布条的是郡君的,没系布条的是小公爷的,您着人一查便知。”
冯熙到宫中跪倒,向冯太后和拓跋弘施礼,冯太后点点头,又叫过宇文韬,让带了一队羽林,立时便去查核,冯熙施完礼便要走,冯太后又叫住:“若,若果真如此,急报与我知,你,你将阿娘和阿弟的遗骨送到永宁寺,我在永宁寺与你会合。”
冯熙施礼称诺,宇文韬也向冯太后和拓跋弘施礼称诺后,与冯熙一起退出。
看着冯熙和宇文韬出了院门,冯太后想坐下,却是哆嗦着厉害,拓跋弘急忙起身,和迎男一左一右扶着冯太后坐下,冯太后饮了几口茶汤,稳住了心神,再看若曦,还是一身的重镣,便示意李奕,解了重镣,又让迎男给若曦搬凳坐。
李奕带羽林给若曦解了重镣,却还是缚住了她的双脚,扶她在凳上坐下。
冯太后看着若曦,沉吟了半晌,道:“乙弗浑是如何对我父的,如何对我全家的,你是知道的,这个,我都可以饶恕了他。只是,他想害我儿,想抢我儿的江山社稷,这样的谋反大罪,我可饶他不得。”
若曦道:“奴婢不是为乙弗大人求情的。”
冯太后看着她,道:“你,我可以不追究你,还给你安身之处,这个,你是不用担心的。”
若曦淡然一笑,道:“乙弗大人不在了,奴婢还能独生么?郡主,您是过来人,您是应该知道的。”
冯太后有些奇怪,便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若曦离凳,又跪倒在地,哭道:“奴婢此来,一是为了告知郡君和小公爷的下落,以安郡主之心。二来,乙弗大人谋反大罪,罪在不恕,奴婢也不敢为他求情,只是,只是请求郡主慈悲,给他留下一根苗,他有个孩子,名唤瑗,此子为奴婢与他所亲生,求郡主慈悲留下。这孩子不让他为官为吏,只是读书务农,继承香火,不让乙弗家绝了祭祀即可,求太后,皇上开恩,奴婢千代万世,为牛为马,以报太后和皇上的大恩大德。”说时,又是痛哭,又是磕头。
冯太后示意迎男。
迎男下阶,走到若曦跟前,将她扶起,在凳上坐好。再回到冯太后身边侍立。
冯太后皱着眉,转望拓跋弘,拓跋弘道:“阿娘,这个若曦有大恩与咱们家,这个事,您作主就是了,儿听娘的。”
冯太后皱着眉,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对若曦道:“你先回去,这个容我再好好想想。”转向抱嶷,道:“你遣两个内侍,派一辆车,送她回廷狱,与杨播说了,好生关照了。”
抱嶷施礼称诺,叫过两个内侍来扶若曦。
若曦再向冯太后和拓跋弘施礼后,便要退下,临行前,却又眼望迎男,迎男只得朝她笑笑,无法开声。
若曦便由两个内侍扶着,退下了。
眼看着若曦在院门外消失,冯太后却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很是烦燥地在宫中踱来踱去,然后转向拓跋弘,道:“弘儿,陪阿娘一起到永宁寺去吧。”
拓跋弘答应了。
九十七
永宁寺大殿,冯太后领着拓跋弘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后面跪着冯熙,再后面跪着迎男,张祐,抱嶷,苻承祖,李奕,王睿,宇文韬等皆在殿外护卫。
玄高坐在石磬前一边敲磬,一边口中念着经文:“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即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涕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佛言:「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虽孝顺,声动天地、天神地祇、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吾今当说救济之法,令一切难皆离忧苦。」佛告目连:「十方众生,七月十五日,僧自恣时,当为七世父母及现在父母厄难中者,具饭、百味五果、汲灌盆器、香油锭烛、床敷卧具、尽世甘美以著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当此之日,一切圣众,或在山间禅定、或得四道果、或在树下经行、或六通自在教化声闻缘觉、或十地菩萨大人,权现比丘,在大众中,皆同一心,受钵和罗饭,具清净戒,圣众之道,其德汪洋。其有供养此等自恣僧者,现世父母、六亲眷属,得出三涂之苦应时解脱,衣食自然;若父母现在者,福乐百年;若七世父母生天,自在化生,入天华光。」时佛敕十方众僧,皆先为施主家咒愿,愿七世父母行禅定意,然后受食。初受食时,先安在佛前,塔寺中佛前,众僧咒愿竟,便自受食。时目连比丘及大菩萨众皆大欢喜,目连悲啼泣声释然除灭。时目连母即于是日,得脱一劫饿鬼之苦。目连复白佛言:「弟子所生母,得蒙三宝功德之力,众僧威神力故。若未来世,一切佛弟子,亦应奉盂兰盆,救度现在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可为尔否?」佛言:「大善快问!我正欲说,汝今复问。善男子!若比丘比丘尼、国王太子、大臣宰相、三公百官、万民庶人,行慈孝者,皆应先为所生现在父母、过去七世父母,于七月十五日,佛欢喜日,僧自恣日,以百味饭食,安盂兰盆中,施十方自恣僧,愿使现在父母,寿命百年无病、无一切苦恼之患,乃至七世父母离恶鬼苦,生人天中,福乐无极。是佛弟子修孝顺者,应念念中,常忆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常以孝慈,忆所生父母,为作盂兰盆,施佛及僧,以报父母长养慈爱之恩。若一切佛弟子,应常奉持是法。」时目连比丘、四辈弟子,欢喜奉行。”法秀在玄高旁边侍立。
冯太后双手合什,看着供案上两只瓮,和几个灵牌,牌位分别是冯朗,王氏夫人,小阿弟,还有两边侍立的迎男父母之牌位,两只眼中泪水不断,忍不住哀哀泣哭。
后面的迎男急忙上前,取出手巾,一会儿帮冯太后擦泪,一会儿又为自己擦泪。
一旁的拓跋弘也只是拉着冯太后的衣袖,一脸的迷慌之色,看着冯太后。
冯太后哭了许久,见拓跋弘的神色,也怕吓着他,便勉强收了泪,只是双手合什于胸前,微闭着双目,跪在蒲团上,口中轻声念念有词道:“……舍利佛。如我今者,赞叹阿弥陀佛,不可思议功德之利。东方亦有阿(闪)佛、须弥相佛、大须弥佛、须弥光佛、妙音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於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说诚实言:「汝等众生,当信是称赞不可思议功德一切诸佛所护念经。」……”
这时,李冲手里捧着几卷奏文,从殿外蹭着身进了大殿,本来李奕还想拦着的,只是李冲轻声急道:“我有要事向太后禀报。”
李奕等无奈,也只得放李冲进了殿,只是,还是示意他留意冯太后还在礼佛,李冲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蹭着身进了大殿。
李冲先是在冯太后的身后跪着,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妥,冯太后看不见他。于是他便慢慢地拐到一侧,进入了冯太后侧视范围内。
拓跋弘先看到了他,便示意他不要打扰了冯太后,李冲也只得施礼示意明白。便跪着等冯太后睁目。
那边的玄高还在继续一边敲石磬,一边念经道:“大乘菩萨为了教化众生而甘下地狱。文殊问菩萨何以通达佛道?维摩诘答:“菩萨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所谓“非道”即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贪道、嗔道、痴道。地藏菩萨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诸菩萨只有示现于非道,才能解脱大众于苦海,转烦恼成菩提,转色身为解脱身,获无上正等正觉。维摩诘向八千菩萨发问,何为不二法门?法自在等三十一位菩萨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维摩诘不以为然,众菩萨只好请文殊定夺。文殊曰: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不二法门。文殊又问维摩诘如何是说,维摩诘长默不语,文殊大为赞叹:不着文字、不着语言,这才是真正进入不二法门!于是,众中五千菩萨皆入不二法门。”
冯太后一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可是佛不说,我们这些凡夫俗人又怎么知道佛的意思呢?难道了解佛义就只能靠猜么?”
一边的李冲实在忍不住了,高声叫道:“不着文字就是不会写文字,不着语言就是知道自己的话说不通,连自己都不相信,如何能让别人信?”说时便伸出一只手去抓玄高的发髻,手着了头才醒悟,玄高是光头,李冲便顺手而下,一把抓住了玄高的耳朵,将他拖离了蒲团,法秀想来拦阻,却被李冲一脚踢倒。
在坐诸人皆大惊,拓跋弘瞪目便想发怒,却看到冯太后还是依然微闭双目,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并不知道旁边发生的事。拓跋弘看了冯太后一会儿,便也不理李冲打玄高之事,只是陪着冯太后一起跪在蒲团上,安静地礼佛。
那边冯熙也想起身阻止李冲的,见到冯太后和拓跋弘没有理会,便也继续跪着。殿外的众人见此状况,便也各就各位,不管了。
李冲一手揪住玄高的耳朵,一手因为捧着奏文,无法动手,就只能举脚踢玄高的腿股,一边踢一边骂:“你这秃驴,几句话翻来覆去,没完没了,你可知,你只需啰嗦几句便可以食饱穿暖,而黎民百姓却需要辛苦劳作,以血汗换得衣食,还要供养你们这帮蛀虫,你们不顾恤他们也就罢了,却还给他们置造困难,你说,你念的这经又有何用?你说,你们该不该打?”说时便又狠狠踢了几脚。
法秀就在旁边,急得直是搓手跺脚,一会儿看看李冲,一会儿看看冯太后和拓跋弘,却就是不敢伸手相阻,旁边的几个僧人亦是如此,只是一口声地道:“李大人请息怒,李大人请息怒。”
玄高也是一样,只敢躲让,却不敢回击,打得急了,只得哭丧着腔,叫道:“太后救命,请太后,皇上救救贫僧啊。”
冯太后这时仿佛才看到,忙道:“思顺,你这是作甚?不得对大师无礼,快快息了手。”又挥手示意迎男去拦。
迎男起身上前,李冲已经停了手脚,见迎男近前,顺势跪倒在地,叫道:“太后,皇上,臣李冲有要事相奏。”说时,将手中的奏本高高举起。
冯太后转过身,在蒲团上跪坐好,示意迎男接过奏表。
迎男从李冲手中接过奏表,转呈给冯太后,冯太后一边看,一边让李冲说。
李冲道:“启奏太后,皇上,现在平齐郡陆续渐满,青、齐、徐、翼、兖,这几州陆续迁得来人,已近万户,近五万口,这些人有的是那五州之旧族,也有许多是工匠技人,柔然归民也有三万余口,住房差不多够安置了,只是,这田地如何安置,却是一个大的麻烦,他们得要吃饭,要想吃饭,就得要种地,不然,只是靠着内府拨付,这又如何能应付的久?还有武周山开山建佛一事,这项工程开支巨大,如何能行的稳,走的远,还得要请太后,皇上圣裁啊。”
冯太后道:“先说说你的想法,你应该不会是空着脑袋来的吧?说吧,先给我作个提示。”
李冲道:“太后,平齐郡就设在平城郊外,从平城,沿桑干河到上谷一带,几百地的广阔土地,是咱们大魏的皇家狩猎场,鹿野苑,臣以为,这其中有些是山陵,可以继续作为狩猎场,有过五成的土地,地势平坦,稍加修整,便可以成为很好的田地,虽然不能改成水田,但是种植麦子,桑麻,还是很好的,应该有很不错的收成,现在已经仲夏,再过一二个月便要秋播了,此事,此时便可以行动了,若是迟了,误了农时,人误地一时,地就要误人一年,所以,臣,叩请太后,皇上,尽快给臣明示,以便臣行动。”
冯太后转望拓跋弘,笑道:“李思顺在打你猎场的主意了,这个猎场主要是你常用的,你说,要不要给他改为农田呢?”
拓跋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便问李冲:“李冲,我且问你,这片地,是用作猎场收益大?还是改作农田收益大?”
李冲想都没想,便回道:“当然是改作农田收益大了。皇上,狩猎场,有两个用处,一是作练兵用,二是作咱们大魏贵族玩乐所用。若是说练兵,不改农田的地就足够用了。若是说只是作玩乐所用,臣以为,不必。而改为农田,这一片土地有数百万亩,可以养活数万人民,每年至少也可以有近百万石的麦粟,或是数十万匹的帛布入库,这些可都是国用民生之物也,非玩乐所能相比也。”
拓跋弘点点头,冯太后又问:“那这些地,如何分配呢?”
李冲道:“这片地,首先要平整好,这个工程量太大,这些迁民应该很难在短期完成。”
拓跋弘道:“这确实是个事。”
冯太后盯着李冲。
李冲施礼道:“臣想让军队去平整这片土地。”
冯太后和拓跋弘愣住了,二人互视了一眼,冯太后疑惑道:“你想让军队帮着农民平整田地?这,这行么?”
李冲道:“这没什么不行的,军队兵士也是要吃饭的,他们都是青壮,现在也无战事,朝庭把他们养着,耗费很大的,偶尔用一回,帮着农民,也在情理之中。”
拓跋弘道:“军队中,有许多大鲜卑人或是其他的胡族人,他们不会种地啊。”
李冲道:“军队中汉人更多啊,他们会种地,再者,这是平地,只是出力就可,而且,旁边还配有老农和汉家兵,一起带着做,可以的,皇上请勿虑。”
冯太后轻声自语道:“平城大营三十万的兵,宣府大营又有十万兵,能出三成青壮兵士作工,亦是可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