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东宫内,十二岁的太子赵兴与母亲樛后分坐案桌两边。
赵兴说:“母后您的办法不错,昨天鸿胪寺派出典客到四方邸,确认各国使团归期及需求,今日闽越、娄越、阳禺使团就动身归国了。”
樛后面色不悦:“骆越、夜郎为什么不回?”
“骆越、夜郎使团因事须蹉跎几日。”
“哼,最该回去的没有回,你明天直接派大鸿胪去,无论如何打发他们走。”
“这......”赵兴有点为难,“大汉使团也没有归国......”
“笑话,他们敢跟大汉比?你要记住,大汉是你我后盾,汉使团走了,我们还有什么倚仗?”
赵兴低头不语。
樛后看儿子这模样,只好将一腔不满压下去,尽量将语气放缓:“兴儿,你大哥与我们面和心不和,你也是知道的。还有吕丞相,他虽然对你父王忠心耿耿,但是你父王不在之后,不知会如何对待我们。”
“丞相许诺,一切遵从父王遗愿。”
“口头许诺如何信得?”
赵兴抬头说:“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想办法打发骆越和夜郎使团。”
“儿啊!”樛后语重心长地说,“那骆越国王子一看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夜郎国王子则自大自傲,这两个人留在番禺早晚要惹出事端,不能让他们留下,以免影响登基大典。”
“母后说得对,是该撵他们走。”
忽然,门口有人高声说:“要撵谁走?”
樛后紧了紧脸,看向儿子:“安国大人来了。”
说着起身迎了出去。
太子磨蹭了片刻,也堆起笑容,跟在母后后面迎接。
来者乃汉朝使团主使安国少季,他看一眼樛后,和颜悦色问:“为何愁眉苦脸?”
十几天前,他封汉武帝之命,率领大汉使团千里迢迢前来探问南越王病情。
南越王病薨,使团转而代表大汉参加南越国国丧仪式。
樛后将他延请到桌边坐下,命宫女奉上热茶,挥手将下人全部屏退,这才说:“你来也好,看看有无办法让登基大典及早举办。”
“哦。”安国少季沉吟一声,问赵兴,“这件事,太子如何看待?”
“按照旧例,国丧期为三十六日,丧期过后才能举行登基大典,倘若提前举行,恐怕百官会有异议。”
安国少季当即说:“凡事不能拘泥于旧例,按照旧例,下葬典礼须在半月之后举行,而今才过八日便下葬,也不合旧例。”
赵兴说:“这提前下葬一事,是丞相提出的,百官自然没有异议。”
“既如此,”安国少季说,“就请丞相再次建议,提前举行登基大典嘛!”
樛后侧身,虚心请教说:“我们母子见识短浅,还请主使大人不吝赐教。”
赵兴也说:“大人,我们直接找丞相的话,未免有迫不及待的嫌疑,是否不妥?”
安国少季端茶轻饮,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些须小事,何用你们直接出面?”
樛后语气有点迫切:“敢问大人有什么好的法子?”
“樛后太客气了!”安国少季斜着眼睛看她,“你是大汉人,与我是老乡,太子又自小在长安长大,为你们分忧本来就是我的使命。”
“多谢主使大人。”樛后低着头,幽幽地说。
安国少季脸上掠过微笑,随即收起,转头对赵兴说:“太子可派人找到骆越王子,请他给丞相施加压力。”
“这......”赵兴迟疑着。
樛后疑惑不解:“我们正催促他回国,你却叫我们找他?”
“不错。”安国少季说,“南越周边的国家,骆越面积最大,势力最强,而且与滇国、澜沧国、真腊国王室连络有亲,吕丞相会给王子几分面子。”
转头对赵兴说:“你派左卫率溪夜白去找骆越王子,这事就有八成。”
赵兴登时明白:“我这就去找溪夜白。”
说着起身出门。
将视线从儿子的背影收回,樛后看向安国少季:“为何找溪夜白便有把握?”
“你可知溪夜白的来历?”
“他是鹿角堂三堂主。”
“你可知骆越王子与鹿角堂的关系?”
樛后摇头。
“当年,骆越王子曾经隐瞒身份到鹿角堂拜师学艺,被鹿角堂掌门看出身份,不同意接纳。王子就在大堂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掌门没有办法,允许他跟从三堂主练武一个月,将鹿角堂最厉害的招式中的三招教给他。因此,溪夜白算得是王子的师父。”
“哦!”樛后恍然大悟,“师命难违,溪夜白定能说服骆越王子!多谢大人指教!”
安国少季不满地说:“芙蓉,你对我太生分了!”
樛后冷下脸:“主使大人慎言!”
“我为你们母子殚精竭虑,难道换不来你一句暖言?”
“心冷之人,难有暖言。”
“芙蓉......”
“太子不在场,你我不便相处,大人走吧!”
“芙蓉......”
“大人,请!”
安国少季只好起身,行个揖礼,退了出去。
再说溪夜白听从太子口令,到四方邸找骆越王子,却被四方邸的侍者告知:“王子殿下出门去了。”
“可知什么时候回来?”
侍者摇头:“殿下一般午饭前出去,在外面吃午饭及晚饭,半夜方回。”
这样放浪不羁!溪夜白倒吸一口凉气,又问:“可知去了哪里?”
“去哪里?”侍者有点轻蔑地回答,“不在摘月楼就在宜春院。”
溪夜白又是一口凉气。
摘月楼、宜春院,番禺城名列前二的青楼。
溪夜白先到宜春院,得知王子今日没有到,看来是去摘月楼摘月了。
谁知摘月楼也没有。
溪夜白就去找排第三名的怡香楼。
才到怡香楼门前,就听里面阵阵喧哗,一个黑影直冲门外飞来。
溪夜白急忙将黑影接住,放到地上。
还未仔细看接住的是谁,又一道红色影子螺旋着飞出,双脚直铲溪夜白面门。
溪夜白觑准红影来路,左手背于背后,右手将铲到眼前的双脚一拨,再一转,将来袭者转得风车似的。
眨眼间转了十几圈,这才将那双脚往下一按,伸手扯住往下倒的红影,让他站到地上,再向旁边侍卫模样的喝道:“还不来搀扶?”
那侍卫正看得头脑发懵,这时醒悟过来,急忙将主子扶住。
那穿大红毛氅的“风车”得下人扶住,惊魂未定,又蹦起三尺高:“谁动的我,找死!”
溪夜白背着手,冷眼看他。
“风车”看一眼,揉揉眼睛再看一眼,登时叫起来:“师......不,夜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