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鹤暗骂一声:“居然也和战无双同流合污,胡天震,你到底为何?”
回军营之后,关云鹤既命人搜捕胡天震和战无双,于是在苍狼谷四处排查,绝不能再让胡天震坏事,苍狼谷是绝佳防守之地,再失去苍狼谷,大成将无地可去。
苍狼谷,狼洞中,狼影蹿动,曾经的石座上哭狼人战狼二号阴沉沉地坐在上面,目光森然。两匹巨狼在他身旁呲牙咧嘴,项上鬃毛直竖竖炸开,周围的狼群也如临大敌一般,躁动不安。
狼洞内,缓缓走来两人,一个头发花白,七十岁年纪,神态安然,并无惧意,正是战无双。一个白发黑甲,不用说,自然是胡天震。狼群似乎有些惧怕,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让群狼不断退却,让开道来。
战无双越往里走越显得激动起来,转过一道石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那高处石座上阴森森坐着一人。右手支在膝上,撑着右侧面颊,手指静静地触在额头上,阴冷的目光静得可怕,直直盯着二人,他早已意料到二人的到来。
胡天震停住了脚步,战无双嘴唇微微颤抖,眼眶中渐渐溢出泪水来,这一刻,他的脸上皱纹更深,谁能想像得到,这个老人曾经是滥杀无辜,好战成性的杀星,此时的他只有满眼的慈爱,一个父亲对爱子愧疚的慈爱。
战无双眼中放光,老泪纵横,他一步步踏上阶梯,走过那条白羌人拼命爬行过的路,踏过杀令人十号、无名十一号与哭狼人战斗过的阶梯,来到了力神四号扔下来的巨石旁。
“站住!”哭狼人低声说了两个字,如炬目光依然不动地盯着他。
战无双迈出的脚步突然像被什么神秘力量钳住,顿时没有向前挪动一丝一毫。他问道:“你……你……”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哭狼人依然丝毫不动,目光古怪地看着他。神态倨傲,冷漠无情,如一尊寒冰雕就的像。
战无双上下打量着他,满眼的慈祥和蔼,眼神中似乎还有一种哀求,哀求他说句话。但过了很久,哭狼人也未曾开口说一句话,甚至连身子都未动一动,眼睛也未眨一眨。
换作别人早已经瑟瑟发抖,怎敢直视他的眼睛,战无双嘴唇动了动,“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老人问一个晚辈的姿态,在胡天震眼里竟无比的向往,无比的陌生遥远。
哭狼人依然没说话。
“你……你的父母可还在世?”战无双似乎不管哭狼人目光中极其轻微的变化,那是一种忍耐到极限的变化,一种随时杀人的变化。
“唉~~”战无双一声长叹,长得让人听着都悲伤,长得如一根穿透无情岁月的线,串起那无数个伤心的故事。这令胡天震突然想起了洗马镇地底下一生守护火灵子的华氏老祖,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他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差些就把战无双当作了华氏老祖。
怎么可能?他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屠杀者,无数冤魂的债主,是什么力量改变了他?
战无双接着那声长叹,目不转睛地看着哭狼人,“许多年前,我带着军队杀遍大成周边,仁皇帝可仁慈了!他见我屠杀生灵毫无节制,于是啊!下令要我收兵,我那舍得呀!不将敌寇赶得远远的,他们随时都要扰我边境,害我大成不得安宁,那时的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啊!生杀予夺之权掌在手中,安能不创一番功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可把我害死了,我接到仁帝圣旨后,决定隐瞒。因为,北方敌寇熔阳国军队就只差一点便要被我杀灭了,哎!我不知道我做错了没有,如今我也不想辩个对错,随它去吧!”
这时,漫不经心靠在石壁上的胡天震慢慢站直了身,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战无双。
又听战无双苍老而缓和的语气说道:“因我抗旨不尊,自然该罚,皇帝又派人来督促我收兵回军帝城,可是那时心高气傲,哪能就甘心回城,可我自觉天下无敌,却不识得’功高盖主’四字的真谛啊!任谁来了都没有好结果,只得灰溜溜回帝都复命,仁帝自然暴怒不已。我并不怪圣上,如今看来,确确是我的错。后来,圣上派来了一个人,只在一招内便将我击败了,天呐!天下竟然有如此娇子?我败得心服口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已到战无双脖颈前,肌肤为之冷颤,原来是孤狼刃的刀锋。胡天震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然后又松开了。
这个声音似乎发得很艰难,干涩阴沉,极为不悦,其中透出可怕的危险。
战无双波澜不惊,接着不紧不慢地讲述道:“我决定跟他一起回军帝城复命,如我意料之中,皇帝将我打入了死牢。我的属下潜入狱中,要将我劫出牢狱。可突然间我不想走了,我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出去了。后来我突然醒悟:我竟然厌倦了杀戮!那个人击败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死亡离我如此之近,我杀过不少人,却不知死亡的滋味,不懂死亡有多可怕,直到那一刻,我真的明白了。”他说到此处,眼神微微变化,似乎很庆幸那时的感悟。
哭狼人和胡天震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聆听起来,不过,哭狼人那危险的眼神万年不变。胡天震则仿佛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中。
“见我不出狱,我那忠心的属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趁我不注意时,竟用迷药将我迷倒,我,被劫出狱!消息一出,仁帝派出精兵,四处通缉我这个犯了多重死罪的囚犯,当我再次见到我的家人后,我又下定决心逃出去,无论逃到天涯海角。”
“你逃到了龙虎山!”胡天震接过他的话说道,“后来,你建立了逆成门,将大成军队缕缕阻挡在龙虎山下,可,你为什么偏偏选在龙虎山?”胡天震稍停片刻后接着又道:“是因为……那里的天门关?”
战无双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胡天震问他:“为何选在天门关?”
战无双眼神闪烁,“那里好啊!易守难攻!我可不想死在自家军队的铁蹄下。”
胡天震没有说话。
战无双回过头去又望着哭狼人冷冰冰的眼睛,说:“就像胡大侠说的,我结集了曾经忠心耿耿的属下,在龙虎山创建了逆成门,据山之险,挡住了大成一波又一波的猛攻。皇帝见攻不下逆成门,又派来了那个曾经一招击败了我的人,他如神一般存在,使我缕缕败下阵来。”战无双说到此处,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
“在逃避的过程中,我三个儿子的其中之一失散了,我曾在他们的肩上嵌入了我战家的铁甲牌,分别是龙、虎、狼!”
哭狼人的目光突然一变,复杂得难以名状,但依然冰冷。
战无双缓缓伸手到左肩处,扯开衣衫,那健壮的左肩上露出一块铁甲,形如一柄刻满云纹的大刀,上镌二字“无双”。
哭狼人定定地注视着那块铁甲牌,嘴唇微微一颤,旋即又变得面无表情。
“后来,几经周折,逆成门算是立住了脚,皇帝便以和谈为借口与我约法三章,要我不与大成为敌。”
胡天震突然问道:“传闻中,你不是被仁帝处死了么?这是何故!”
战无双抬抬头说道:“胡大侠相信传闻吗?”
胡天震道:“我不相信,我只相信事实!”
“好!那我就告诉你事实!”战无双回身踱着步,他一动,哭狼人身旁的两匹巨狼一阵低吼,声音吓得周围狼群躁动不安。战无双瞧瞧两匹巨狼,便立着不动,以免他们再次咆哮。他说出了胡天震口中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