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冰莹提到小奶酪,雪婉便顺着话题说了下去,因为这正是她来冰莹家通知她自己要搬家时,要谈的主要事情。
“冰莹姐,我们搬家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通知他。他出来后,肯定会来找我的。找不到我,他很可能会跑来问你,到时候你帮忙把我们的新地址告诉他吧。”她央求道。
“雪婉呐,你听表姐的话,把他忘了吧。”冰莹盯着雪婉,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知道,他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朝气蓬勃、来斯望求学的大学生了,他现在是一个被关在监狱里服刑的犯人。
即使过几年放出来了,他也不过是一个有着犯罪记录的无业游民而已。你跟着他过,图个啥呀?他要啥没啥,自己连个工作都没有,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怎么可能还养活你?
再说了,以前他是一个有前途的大学生时,你妈都看不上他,现在她怎么可能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犯罪前科的无业游民呢?
这些你都仔细想过了吗?”
冰莹的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说得很实在,雪婉竟一时无法反驳。
“我……我……我就是忘不了他。”她吞吞吐吐地挤出了一句。接着又道:“他出来以后,会有办法的。我妈说过,他要是能考上博士也行,即使我们两家不是门当户对。”
冰莹听她这么一说,竟然忍不住抿着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雪婉,她停住了笑,连忙解释道:“雪婉呐,你妈之所以那么说,其实就是不想让你们俩能成的。
你想啊,他这次跟人打仗重伤了人家,怎么也得判个一年三载的吧? 咱就按一年算,他是去年来上大学的,应该是十八岁,上了一年大学,再蹲一年监狱,出来时就是二十了。
他要是想读博士,那必须要重读本科,那就是四年;然后再读硕士,又是三年;最后读博士,再加五年。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等到他拿到博士学位了,他都三十二了!
咱退一步说,即使他能等,你愿意等吗?那时候你都三十一了吧?你妈能让你等到三十一了还不结婚吗?
你妈就是随便说说,她知道张俊山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即便他想等,你爸妈也不会让你等的,你明白我说的了吗?”
听冰莹这么一分析,雪婉内心里感到十分震惊。
她根本就没想到母亲这是设了一个圈套,只是用来哄骗小奶酪和她的。因为母亲认为张俊山是根本做不到的,所以她也从来就没有打算兑现她的“承诺”的了。
可是雪婉知道,小奶酪是一个实心眼儿的人。为了她,他很可能会真的去攻读博士的,会真的等到拿到了博士之后再跟她结婚的。
在此之前,她知道上大学需要四年时间,至于硕士、博士,她并不清楚还要读多久。她觉得冰莹的分析很有道理,看来母亲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她跟小奶酪相好的。
想到这儿,她又感到十分气愤。母亲这是在欺骗他们,或者是在欺骗自己。虽然她自己不知道读硕士和博士需要多久,但是她相信小奶酪肯定知道。
现在听了冰莹的这一番详细分析,雪婉感到一股无名的绝望。
她跟小奶酪都寄希望于得到母亲的允许,因此一直以母亲画下的大饼为目标,现在这个骗局被冰莹给戳破了,雪婉瞬间就感到生活没了盼头。
看着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低着头不停地叹气的雪婉,冰莹心里有点儿后悔了。
是不是自己不应该搓破悬在雪婉和张俊山前方的那个美丽的泡泡?生活在幻觉中是不是比生活在现实中更幸福呢?
“雪婉,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有的总是太多的遗憾。”冰莹试图安慰她。“对你的对象真的不要期望太高,以前的事儿都会慢慢过去的,你看我现在就觉得过得挺好的。”
雪婉慢慢抬起头来,沮丧地看着冰莹,道:“他应该知道要花很长时间的,但很可能还是会去做的,而且,也很可能会来找我的。”
“他如果出来后来找我问你搬到哪儿去了,我就好好劝劝他。如果劝不动,我再把你家的新地址告诉他,怎么样?”冰莹提议道。
“他要是来找你,你就告诉他我家的地址吧。他要是到南方去找我,我就问问他将来的打算,看看他有什么计划。”雪婉央求冰莹道。
“那……好吧。”冰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不过,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我估计他从监狱里出来,是不会马上就来找我的。”
从冰莹家回来,雪婉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打包装箱的母亲那疲惫的面容,她也不忍心去质问母亲为什么欺骗她和张俊山了。
她跟母亲说了一声她要先收拾自己房间里的东西,便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因为母亲的一句话,小奶酪和她都以为有了目标,因此看到了希望。现在听冰莹这么一通分析,她才明白,母亲不过是给他们俩画了一个大饼,以此来给他们带来一种虚幻的希望。
这让她很气愤,却又毫无办法。
她觉得表姐说得对,小奶酪出来后真的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母亲是绝不会允许他们再交往的。
要是他跑来找冰莹,要到了自己家的新地址,他又能做什么呢? 跑到南方去找她?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儿,她觉得表姐推测得对,小奶酪刚出来后,绝不会来找她的,但是估计是会来偷偷地看她来的。因为他确实是个爱面子的人,不会以一个刑满犯人的身份和状态跑来找她的。
在搬家前的几天,她还是每天都去上班。
同事们已经知道她要走了,反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背地里议论她了。小杜和小张也像她刚来图书馆工作时的那样,变得亲切有加,也变得毫无恶意了。
转眼间,就好像以前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那种到处都是有关她的谣言,并被当作另类而针对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社会心理,或者人性本来就是如此?
上班的最后一天,她跟图书馆的同事们告了别,下午就离开了图书馆。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出了工程学院的大门后,乘公交车跑到了十三中,她想在离开斯望之前,重温一下她与小奶酪走过的主要地点。
从十三中校门口经过时,她想起了小奶酪在远处等着她的样子。看见她出现时的那种高兴和兴奋,直到现在她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
她来到了江边,只见早已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宽阔的江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远处能看到有一些人似乎正在江面上破江取冰。
一些人把冰块锯成中型电视屏幕大小的样子,然后拖上旁边的卡车上,应该是在为来年一月份的“冰灯游园会”做准备吧。
这不仅一下子让她想起了跟小奶酪年初去看冰灯时的场景。也就是在那次看冰灯时因为走丢了,两个人焦急地互相寻找对方。在历经了一系列挫折之后,两个人最终找到了对方,二人之间的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也因此被捅破了。
江的另一侧有一片枯黄了的芦苇丛,那里就是夏天她跟小奶酪学习游泳的地方。
想起他双手托着自己,在水中旋转的样子,她仍然兴奋不已。如果以后有机会跟他一起再一次下水,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能跟他一起在水中往来畅游。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还想起了她在沙滩上写的那句“我❤️你, 😊”,小奶酪看到后还加了一个“也”字。这句话变成了两个人的无声的表白了,一想起来,她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她回头看到了身后马路对面的那一排商店,一眼就认出了当初两个人第一次开房的那家小旅馆。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个像被拔光了毛的“丑鸟”时的惊恐,觉得那时真的是很天真,很幼稚。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了过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她又回身,扫了一眼江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要是小奶酪就在身边,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