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峰的夜雨敲打着竹窗,乔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令牌。
这枚刻着开阳的令牌在黑暗中泛起微光,映得她眉间伤痕愈发鲜艳。
三日前接到的除魔令还压在案头,墨迹未干的卷轴上"镇妖塔异动"五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这世上的巧合,大多都是刻意为之。
“我接到除魔令,下山就正好遇见血魔宗弟子,恰好他们身上带有这卷轴……”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乔雨身形微滞,腰间剑柄已扣在指间。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混着雨水也冲不散的血腥气。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青玄宗弟子的青白道袍,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夜晚——血煞牵着她的手,指尖滴落的血珠也是这样带着铁锈味。
"乔师姐?"门外传来年轻弟子的呼唤,"顾长老请您即刻前往三彩峰。"
剑柄上的流苏穗子被冷汗浸透,乔雨闭目感受着眉间传来的灼热。
这是血魔宗特制的传讯法决,此刻却烫得仿佛要熔穿大脑。
她记得血煞说过,当眉间的血魔印泛起血色时,就是同门在召唤。
竹门吱呀开启的刹那,三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入。
为首之人黑袍上的血莲纹在雨夜里泛着幽光,乔雨瞳孔骤缩——这是血魔宗内门弟子的标记。
"几月不见,小师妹倒是把青玄功法练得纯熟。"
黑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咒文的脸,"只是不知血煞长老传授的《血煞决》,可还记得?"
“血魔宗,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上青玄宗!找死!”
乔雨手中长剑嗡鸣,青石地面突然浮现血色阵纹。
她认得这是血魔宗的困灵阵,当年血煞长老教她破解此阵时,曾用朱砂在她掌心画过符咒。
此刻阵中游走的黑气却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倒像是...书上见过的某种古阵。
刹那,暴雨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看来师妹是不认我这个师兄了!”
乔雨足尖点地疾退,案上烛火被劲风卷得明灭不定。
三道黑影如附骨之疽贴地掠来,为首之人袖中寒光直取她咽喉。
"叮!"
青玄剑出鞘的瞬间,青芒照亮黑衣人袖口的血莲纹。
乔雨手腕翻转,剑锋擦着对方弯刀划出串火星。余光瞥见左侧黑影掐诀,檐下雨帘突然凝成血色冰锥。
"血煞凝冰?"乔雨瞳孔微缩,这分明是血魔宗功法。
她旋身避开冰锥,后腰却撞上案几,墨砚翻倒染黑了除魔令。
右侧黑衣人双掌结印,地面血阵骤然暴涨。乔雨只觉丹田灵力滞涩,青玄剑嗡鸣着脱手飞出。
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眉间红痕如活物般游动——这是血煞亲传的破阵秘术。
"果然是叛徒!"为首者狞笑,弯刀劈开血雾。
乔雨顺势后仰,发簪跌落青丝散开,袖中暗藏的竹叶符箓激射而出。
翠绿竹叶裹着青玄真气,穿透雨幕钉入黑衣人肩头。
凄厉惨叫中,竹舍四壁浮现血色咒文。乔雨心头一凛,这困灵阵竟融入了佛门禁制,金红交错的阵纹正蚕食她体内两股相冲的真气。
青玄剑在阵外震颤,剑穗上沾着的雨珠突然炸开,化作万千冰针射向黑衣人。
"正气大悲贴?"三人齐声惊呼,黑袍鼓荡间血雾翻涌。
剑气撞上血雾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乔雨趁机并指为剑,眉心血光暴涨。
地面阵纹应声碎裂,青玄剑化作流光重回掌中。
剑刃划破雨帘时,乔雨瞥见黑衣人颈间血色梅花。
合欢宗的"摄魂香"混在雨气里,让她眼前突然浮现血煞执剑的身影。就这刹那恍惚,弯刀已至面门。
"铛!"
青玄剑堪堪架住刀刃,乔雨虎口崩裂。另外两人袖中甩出血色锁链,缠住她脚踝猛地一扯。
青石地砖炸裂,乔雨后背着地滑出丈余,道袍被碎石割裂,腰间令牌撞在柱子上发出清越鸣响。
"开阳令?"黑衣人嗓音骤变,"你是......"
乔雨无心言语,翻身跃起,青玄剑挽出七朵青莲。
剑气掀翻竹案,案上铜镜映出她猩红的左眼——这是强行催动血煞决的反噬。
青红交织的剑光中,黑衣人袖口莲花纹寸寸崩解,露出底下血色梅印。
"合欢宗的梅花烙!"乔雨剑势陡转,青玄剑突然迸出血芒。
这招"血海生莲"她只在血煞面前使过,此刻剑气竟比往日凌厉三分。为首黑衣人兜帽碎裂,咒文密布的脸上露出惊骇。
三人忽然结三角阵型,指间同时凝出血珠。乔雨心头警铃大作,这是血魔宗同归于尽的"焚血咒"。
她急退三步正要结印,却见血珠在半空炸成红雾,雾中浮现数百朵血色梅花。
"梅香血遁?"乔雨挥剑斩去,雾气却裹着三人化作流光遁入雨幕。
剑气劈开竹舍穹顶,暴雨倾泻而入,冲刷着满地碎裂的血色冰晶。
檐角铜铃突然齐鸣,乔雨按住剧痛的眉心。
开阳令在掌心发烫,这次传来的讯息带着血煞独有的寒冽:「摇光,镇妖塔。」
她弯腰拾起一片染血的叶子,叶脉间残留的暗香让她想起十三岁那年,血煞带她看过的满山红梅。
雨幕深处的镇妖塔轮廓模糊,像极了血煞总挂在腰间的玄铁塔坠。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忘尘峰看到的秘录。
三百年前正邪大战,青玄宗天枢上仙以大法力将血魔宗高手镇压,自此,青玄一派,愈发兴隆。
雨幕深处传来晨钟声,乔雨抹去剑上残血。
……
还阳峰。
三彩峰的晨钟穿透薄雾时,李固安正跪在灵植园的腐土里。
指尖触碰紫云参的刹那,血魔真气凝成细若游丝的金线,悄无声息地汲取着灵植精华。
晨曦映在他伪装的面容上,恰是王簿死前最后凝固的惊恐表情。
"王师兄又在发呆了?"负责洒扫的苏婉提着竹篮走过,鬓角沾着晨露,"今日膳堂有玉髓羹,去晚了可要挨赵执事的骂。"
竹篮突然倾斜,清凉的花骨朵倾倒在李固安手背。
他本能地缩手,却见苏婉的瞳孔在琉璃光影中泛起异色:"王师兄从来不用左手侍弄灵植。"
李固安垂首应声,青布衣袖下暗红纹路若隐若现。
少女清脆的嗓音里混着细微颤音——这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