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星第五轨道上的青铜环发出蜂鸣时,苏砚正在给量子蓍草做分蘖手术。那些生长在反物质培养液中的银色植株突然集体转向,284片晶状叶片同时指向观测窗外的黑暗深渊。
"第七次了。"他扯下防护手套,露出手背上因接触四维投影而灼伤的太极纹路。培养舱的液态氮雾气中,倒悬的二十八宿星图正在发生诡异扭曲,北方玄武七宿的斗宿与牛宿之间裂开一道锯齿状缝隙。
警报声从三百丈高的观测塔顶端传来,那是用陨铁打造的浑天仪在自鸣。苏砚踩着青铜齿轮组成的旋转阶梯向上攀爬时,看见镶嵌在穹顶的周天星图正在渗出暗红色铁锈——这些用女娲补天遗留的五色石熔铸的星官,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剥落。
"子时三刻,虚宿当值。"浑天监丞裴寂的声音从传声铜管里渗出,带着青铜器摩擦特有的沙哑,"开启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苏砚的手指在控制台的饕餮纹上停顿了片刻。那些传说中吞噬星辰的凶兽浮雕,此刻正用绿松石镶嵌的眼睛凝视着他。当他按下坎卦方位的青铜钮时,整个观测台突然坠入绝对黑暗——所有照明用的萤火虫量子灯同时熄灭,唯有浑天仪中央的紫微垣星图开始缓慢旋转。
三垣二十八宿的铜铸星官在黑暗中苏醒。青龙七宿的角木蛟最先亮起,青色磷火沿着苍龙脊柱逐节攀升;紧接着白虎七宿的奎木狼发出白光,在穹顶投射出银河旋臂的虚影。当玄武七宿的斗木獬亮起蓝光时,苏砚看见观测台的地面上浮现出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星图。
那是一张用鲜血绘制的河图。
"裴监丞!"他的呼喊在青铜管道中撞出沉闷的回响,"浑天仪在投射禁忌星区!"
回应他的是仪器内部传来的尖锐刮擦声,就像有无数青铜戈戟在相互劈砍。苏砚摸索着按下控制台的震卦方位,激活了应急照明系统——用昆仑玉打磨的壁灯次第亮起,照亮了正在发生异变的浑仪。
构成黄道环的365片青铜鳞甲正在脱落,露出下方刻满《连山易》卦象的黑色磁石。赤道环上的二十八宿星官开始逆向旋转,斗宿的青铜勺柄突然折断,坠落的碎片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汽化成紫色烟雾。最诡异的是固定浑天仪的青铜玄武底座,那只背负着九重天的神兽正在融化,暗金色的铜液在地面蜿蜒出上古篆文:
**界非界 帝非帝 璇玑动 太初启**
"立即关闭五纬轮盘!"裴寂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老监丞的道袍上沾满星尘,手中提着的青铜晷漏正在疯狂旋转,"有人在篡改天元常数,快用《九章》方程章平衡质能流!"
苏砚的手指在九宫算筹盘上疾点。当他将"粟米章"的换算比率输入第七重浑仪时,突然发现算盘上的玉珠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这是质能守恒定律被打破的征兆。
"东北艮位,45度仰角。"裴寂的铜晷漏指针突然静止,直指观测窗外某个方位,"那里有东西在吞噬时空曲率。"
透过青铜格栅望去,玉衡星环外侧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银色裂隙。它像一柄倒悬的吴钩,正在将周围的星光扭曲成《周易》卦爻的形状。苏砚认得这种空间畸变,七年前在调试五维杠杆时,他曾在虚时间领域见过类似的拓扑缺陷。
"是宇宙边界引发的引力异常。"他快速转动浑天仪的赤经环,"需要启动五维杠杆校准探测......"
"不行!"裴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老监丞的掌心传来灼烧感,苏砚看见他手臂上浮现出与青铜器同色的尸斑状纹路,"二十年前太初计划就是因为擅自探测边界才......"
观测台突然剧烈震动。存放上古卷轴的檀木架轰然倒塌,写满《周髀算经》的竹简在空中燃烧成绿色火焰。苏砚扶住浑天仪的玄武底座,发现地面的青铜砖块正在浮现出诡异的浮雕——那些被抹除的"天廪四"星区全息图,此刻正以反向拓印的方式重现。
"支点偏移了。"他盯着浑天仪中央微微倾斜的赤道环,"有人正在第五维度移动杠杆支点。"
当苏砚强行启动五维杠杆的青铜枢机时,整个玉衡观测站突然坠入绝对寂静。所有声音都被抽离的瞬间,他看见北斗七星的投影在浑天仪内部重组,构成一个巨大的青铜齿轮。天权星的位置,赫然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第八颗暗星。
"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裴寂的叹息声仿佛从千年之外传来,"我们不过是棋盘上的......"
黑暗吞没了最后的话语。
当苏砚在三个时辰后醒来时,浑天仪已经彻底静止。玄武底座上的熔毁痕迹组成全新的星图,那些流淌的铜液凝固成《黄帝内经》记载的经络走向。在观测台中央,静静悬浮着一块刻满甲骨文的龟甲,最醒目的位置写着:
**丙寅日 帝星晦 太初现 长城崩**
他的手背突然传来灼痛。那个太极纹路此刻正逆时针旋转,在皮肤上烙出《墨经》中的杠杆公式。公式末尾的未知变量X,赫然对应着龟甲上"长城"二字的星象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