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星和唐月晚上还是按老规矩入睡的,一个床上,一个床下。
第二天一早,叶繁星就飞回沈阳正常上班。
唐月这个周一也是在外忙碌了一天,接近半夜她才回到家,所以并没有发现家里的异样。
画展申办流程都办的差不多了,唐月第二天便在家休息没有外出。
唐月美美的睡了一个懒觉,九点多才起床,洗漱、吃饭,准备画画。
画架支好,刚画几笔,十点整闹钟就开始响,唐月起先还在疑惑这是什么声音?
渐渐的,忆起某人曾经的恶劣行为,唐月气得抓起电话打给叶繁星,很不巧,叶医生迟迟未接。
想来许是在手术,唐月进一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也许叶医生只安置了这一个闹钟,来叫她起床的。
可想法是和谐的,现实却是蛮横的。
一整天里,从十点开始,每隔一个小时就有闹钟声音响起,唐月循声而去,翻箱倒柜,也没追查出闹表的踪迹。
叶繁星周一等了唐月一天,唐月都没有致电给他,证明唐月白天根本没在家。
周二这一天,叶繁星从早到晚都有手术,只有午休时间空出了一个小时,还被主任捉去开会。
十一点、十二点闹钟响起时,唐月寻着声音四处搜寻,总算在厨房的米袋子里和沙发下方各找到一只。
叶繁星买的闹表都很袖珍轻薄,随便贴在哪里,你即使寻声锁定范围,也不容易立刻找到,这样时间一拖延,闹铃也就结束了。
最主要的是唐月不知道叶繁星到底安置了多少只闹表,因为同一时间会有好几只闹表一起在响。
唐月生气的给叶繁星发语音:“你到底在我家埋藏了几个闹表?”
叶繁星在开会间隙,回复唐月,坦白的气人道:“不多,就是上次还剩下的十只。”
之前唐月刚手术完,出院后总想画画,叶繁星就买来十五个闹表每隔半小时提醒唐月休息,唐月花了两天功夫才找到五只,后来剩下的那十只在唐月承诺一定好好按时休息后被叶繁星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撤走了。
叶繁星这神秘礼物气死个人,唐月一想家里有这种“不定时炸弹”随时会响就没法安心画画。
可是这其余的八个闹表在十二点后就没有再响,唐月又问叶繁星,“不是一小时一响吗?”
叶繁星开完会,简单的吃口饭,准备上手术台前给唐月打个电话,“中午给你留了午睡时间两小时,月牙,你得时刻记得你还在手术治疗后的恢复期,别画起画来就不管不顾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呗。”唐月气得咬牙切齿,“叶繁星,你等着,看你来时我不收拾你的。”
叶繁星低低的笑,“乖,去休息吧,好好吃饭,我要上手术台了。”
剩下的八只闹表果然如叶繁星所说,从下午两点开始,每隔一小时便响起来,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而叶繁星下午的这台手术,直到晚上八点还没有做完。
唐月这一天也没画完一幅画,光顾着搜查闹表的踪迹了。
剩下的八只她一只也没找到,知道在书架上还隐藏一只,却不知道是在哪本书里,她总不能一本一本去翻,关键是没等她翻到,闹铃就结束了。
叶繁星下手术台第一时间给唐月打电话问她吃晚饭了吗?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叶繁星看看腕表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叹口气,“月牙,你是小孩子吗?就这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身体?”
“你还说,明知道我着急参加导师的画展,你还给我使绊子?”
叶繁星揉揉眉心,试图和唐月讲道理,“欲速则不达,你一心想要拿出最完美的作品,可是往往在心急之下,你明明画得已经很好了,偏偏还是觉得差在哪一笔上没有发挥到极致,这样的话,并不是良性的创作过程。”
唐月气得大声喊道:“我用你教我怎么画画吗?我学了这么多年画用得着叶医生来指点我如何去创作吗?你在看病救人上是专长,但术业有专攻,你闲的没事来干涉我干什么?”
叶繁星累了一整天了,偏偏唐月的嘴还和刀子一样,句句戳人心。
有护士来叫叶繁星,说是有病人情况不好,请他去看看。
叶繁星急急把电话挂了,挂之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月牙,我干涉你是因为我想和你白头偕老的走下去,这一生都不离不弃。”
闻言,唐月一时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防转移的药,赶紧去把药找来就水吞下,然后去煮了碗面。
这个世上除了父母,没有几个人会说出想陪你走到最后的话,一生不离不弃,这几个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唐月心底,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想来是自己并没有给叶繁星这份安全感,总是忘记吃药,总是不好好吃饭,总是画起画来就作息不规律,总是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可总有人会担心她是否能安然无恙的永远健康的活下去。
唐月等了一会儿又给叶繁星打个电话,关心的问:“你吃饭了吗?”
叶繁星一听唐月这缓和的语气,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轻快的暖声说道:“还没,现在准备回家煮口面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我刚吃完面。”唐月笑着说完,催促叶繁星赶紧下班回家,免得一会儿又被人找。
“好,那你乖乖的,我一会儿睡前再给你打电话。”
叶繁星以为闹钟这茬就算揭过去了,却没想唐月这个不定性的“孩子”等过了感动那股劲又威胁起他来。
睡前电话粥,唐月问叶繁星,“剩下的八只闹表你到底都藏在哪里了?年轻有为的叶医生,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画起画来一天不吃饭了,我也会按时吃药的。可你若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就要借住在别人家了,哼,到时候你也奈何不了我。”
唐月以为自己软硬兼施,先礼后兵,总该能打动叶繁星吧,可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叶繁星根本不惧威胁,他只是提醒唐月别忘了之前自己在厨房喊疼时的样子。
叶繁星坏坏的说道:“月牙,你若是想再次体会一下那种疼痛的滋味就尽管挑衅我的底线,只是下一次若是上下失守可不能哭鼻子啊。”
“你……”唐月深呼吸,“算你狠。”
唐月斗不过叶繁星,最后只好用同意让他给自己复查来交换剩下的八个闹表的隐身地。
“你能说话算话吗?你要是说没有其他鬼主意我可不信。”
“呃……好吧,我说的是等我回沈后会去医院复查的,先挂号的那种,走正规程序,找叶医生来给我复查,好不好呀?”
电话那头,叶繁星一副了然的表情,轻哼了一声,“何必那么麻烦,等我这周末去京就可以给你复查。”
唐月却理直气壮的怼回,“叶医生会检查,可家里又拍不了片子,你会人眼穿肉啊?”
“月牙,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吗?”叶繁星蹙眉,唐月的高转移复发值总是让他很担心,所以他才想把她困在身边好好照顾她,让她合理饮食,按时作息,他不愿意和唐月过分探讨病情给她压力,但是又不想唐月以为自己手术加化疗后就万事大吉了。
“哎呀,叶医生,你就不能变通变通吗?我们各退一步嘛。”
叶繁星累了,他不想和唐月在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上绕,“月牙,我今天整整手了一大天的术,只有中午短暂的休息一小会儿,还在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有没有注意让自己多休息,都说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我见过那么多病人,可没有一个到最后一刻是开心离开的,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不甘,说到底,还是活着好,活着是希望,是快乐,是团圆。”
唐月一时间无话可说,向来理性的叶医生竟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让她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可她也有自己的立场啊。
唐月听出叶繁星的疲惫,两人都沉默未语,最后还是唐月先说的话,“忙了一天你早点休息吧,我也睡觉了。”
“好,晚安,好梦。”叶繁星有些不舍,可还是依言挂了电话,他想,唐月需要自己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平衡身体不适与持久画画之间的协调性。
第二天,唐月在十点前就出家门了,任那八个闹表在家里自己作妖好了。
云姐悄悄回京,给唐月打电话约吃中午饭。
唐月按照云姐给她发的餐厅位置赶到时看见纪晓棠也在,呵,偌大的包间里只有她们三个人不浪费吗。
纪晓棠坐在云姐左手边,唐月没有和纪晓棠打招呼,自然而然的坐在云姐的右手边,好像中间隔着个云姐,她就可以装作看不见纪晓棠一样。
纪晓棠望了望唐月,欲言又止。
唐月看着云姐,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移开,笑着说道:“怎么整的跟有明星需要注意隐私似的?”
云姐化了淡妆,气色不错,她温和地拍拍唐月的手,明白唐月这话是说给纪晓棠听的,纪晓棠两次打电话对唐月发难的事,唐月没和她说,纪晓棠却自己招了,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月,纪晓棠问云姐何时回京?
云姐本来也打算回来处理家事了,真要处理起家事短时间就抽不开身来当这个和事佬了,所以云姐刚到京就约唐月和纪晓棠饭聚。
云姐左右拍拍纪晓棠和唐月的手,“你们两个想吃什么?随便点,千万别给我省钱。”
纪晓棠推脱,笑着说:“我吃什么都行,你们点吧。”
唐月最讨厌这种虚伪的说辞,既然有人不想点,她就直接拽过菜本自己点自己爱吃的好了,唐月点了两个菜后,又问服务员,“你家什么菜最受欢迎?要特色的,别太寻常,寻常小菜四处可见,吃的腻歪。”
服务员报了两个菜名后,唐月问云姐想要吃哪个?
云姐本来想说哪个都行时,一想唐月这波操作明显是冲着刚才纪晓棠虚假的客套才说的,她瞅向纪晓棠说了其中一个菜名问她觉得怎么样?
唐月没等纪晓棠说话,直接告诉服务员把刚才报的两个菜都记上,然后又对云姐说:“咱就好事成双吧,四个菜足够我们吃了。”
云姐点头,心想唐月这个脾气,明显是动了怒不愿给她这个和事佬的面子,若她再多说什么,弄不好,唐月这顿饭都不能吃了,直接找借口走人。
云姐的确是想调和纪晓棠和唐月之间的矛盾,可奈何看目前的形势,唐月根本就不配合,所以这件事啊急不来。
云姐明白,纪晓棠是自卑心在作祟,才两次埋怨唐月横加干涉林朗的感情观,怕林朗是因为唐月的关系才对她好的,怕林朗是因为她的身世才对她怜香惜玉的,归根结底,不过是怕林朗还对唐月有情,对她只是移情作用罢了。
服务员上菜后,包间就剩下她们三人,唐月闷头吃饭,拒绝交谈,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气氛,云姐只好和纪晓棠闲聊,问她配音的工作配的怎么样了?
纪晓棠看看唐月,一边回云姐的话,一边递给唐月一杯金银花茶。
唐月抬眼一瞥,“不用,我家叶医生说我身心健康不用去火。”
云姐揉揉太阳穴,看来这纪晓棠是把唐月气的不轻啊!
云姐好心劝道:“听说金银花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呢。”
唐月呵呵一笑,“那我就更不用了,我家叶医生都不建议我化妆,可见在他眼里我自带美颜效果。”
云姐叹口气,拿过唐月面前的金银花茶喝下去,然后问唐月,“你家叶医生就没说过你刀子嘴豆腐心,好意气用事,需不需要喝点啥调理调理?”
唐月古灵精怪的接茬,“说了啊,不过不用喝啥,只要以后能分清哪些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就行,省得真心换假意,现在这人情味淡的啊比塑料都脆,嘎嘣一下,说折就折。”
纪晓棠听着唐月说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云姐知晓唐月这是眼里不揉沙子,肯定是有什么事被纪晓棠冤枉了,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既然不被信任,那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来往最好。
直到一顿饭吃完,唐月也没有和纪晓棠说上一句话,云姐想,只能等到一会儿私下问问纪晓棠还对唐月说过什么话,引起唐月这么反感,隐隐有绝交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