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苗苗丛中一簇,便有点点星光落在乌乌处。"
乡下很舒服,因为这里有的只是稻田鱼蟹和丘陵碧树睛旷天,而不是仓促、压抑、杂繁和任何一切扰心的怪物。这里的月亮繁星也都是明的,不见半片灰云飘过灯火阑珊处上。
阵阵关关被风传到了耳里,却始终不见溪河湖畔的水鸟。它应该是美的,不,它一定是美的,肯定有那白花的羽翼,肯定有那墨色的缀花,肯定有那富丽的头冠。可却只闻其音不见其貌,便有了些可惜。
"我自乘那如熠燿去那粼粼的镜上,归去来兮,赏那幽幽的丛花尚。"
边上还垂着马灯。它亮啊,照亮了茵茵绿草间也明了杂花的瓣朵,可却照不亮一颗半颗。身下是多绵的草儿啊,身旁是多繁的花儿啊,身侧是多欢的夜光啊。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望见月亮与星星嬉戏。
有一棵樱花树,孤孤地立在这里。它曾盛开过,但那已经成了回忆。似有一犬盘卧在树梢梢下,瞧不见自己的家。
手环铃铃地响了,它毫不留情地一把把丸山拽出了景。
"不早了…不回去奶奶会担心的。"丸山抬起左手,第一眼便看到界面上提醒着自己时间已经不早的消息。
不过也没事,已经满足了。
少女长吁了一口气后就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可这却吓跑了身侧欢闹的萤火虫。
丸山转头看向渐渐飞走的萤火虫,直到最后一只也躲进了灌木丛中,不见了光亮不见了身影。
它们也是回家避难了吗?
"希望吧。但是我得澄清一件事,"丸山弯腰朝不远处灌木丛中胆小的萤火虫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敌意,别误会了!"说罢后的丸山像是如释重负了一样,舒坦地笑了一下。
该回家了。
少女拿下一旁吊在木杆上的马灯后,就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家,大都是一块一块散布在小径边的水田,而在小径的尽头便是丸山美咲的奶奶,斋藤美子,的旧宅。
那是在乡下极常见的日式传统民居,但却是奶孙两人的珍宝,因为它蕴含了太多太多了。
有稻香穿梭在间间房舍之间,留下了稻花的脚印;有谈笑流淌在根根立柱上,留下了温暖的刻痕;有杂诗夹杂在箱箱旧物中,留下了初生的灵魂。
一排天真的风铃被多端的风儿调戏,一时没有忍住,便在空中晃出了空灵的脆声。丸山也在这一排排的风铃声中提着明晃晃马灯来到了家前。
"奶奶,我回来了!"少女还没有进到院子里,就迫不及待地提醒着屋内的奶奶。
在短短几秒后,丸山的奶奶便匆匆赶到门口,推开竹制的滑动门。
"哟,宝贝孙女这么守时!快,饭已经好了,赶紧来吃,有你爱吃的!"奶奶慈祥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孙女。她笑眯眯的脸自然又纯真,让丸山不至于去认真理解,因而又让丸山感到了一些放松。
"真的?!我来!"丸山一听到奶奶做了自己爱吃的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冲进布置假山流水石子路的院子。
"慢点,别摔了!"奶奶看孙女那开心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出来。她侧身给孙女腾开位置,以避免挡了孙女的路。
"不可能的!"丸山飞一样地冲上台阶冲进屋舍,刮起的风又让风铃再闹腾了一声。
在上高校之前,丸山就因为自己那不想让别人受伤的天性而到处碰壁。明明有着自己爱做的,也有着自己想做的,可就是因为受困于自己而不得不放弃。
就像是一具空壳。
可她又开朗、活泼、热情、大方,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朋友几乎布满了她所生活的地方。两者相结合就导致丸山在外人面前,就像是无忧无虑的铁阳角一样,是完美的人。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空壳。
一具以人际关系为吊线的人偶。
饭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已经不知道了。
丸山来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溪上,她蹲在溪流中间那裸露的小岩石上,望向远方溪流的源头。
这里也是不错的,冷风吹得溪水哗哗地响,也吹得少女的粉发扬帆起航。有鱼儿呆呆地漫游,也有小鼠痴痴地看。
眼睛却有些蚀疼。
风吹干了眼泪,留下死去的盐。
少女赶忙闭上眼睛,掏出连衣裙自带的兜里的纸巾,把它放到了眼睛上擦了擦后,才减轻了几分疼痛。
有十里外的鸟喳喳地叫了,叫得欢快空灵。
丸山收起纸巾,低头看向了从石缝里流过的溪水,不自觉地从一旁的溪底拾起了一颗小小的鹅卵石,将它放进了石缝,拦住了水的去路。
石缝里的水位一下子抬高,顷刻之间便流过少女纤细的手指。冰凉的触觉让少女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少女便适应了这种感觉,她将半个右掌都浸入了缓缓流向远方的溪水中。
好冰…
周围也好冷清…
"反正也不需要我的。"少女笑了笑,手掌在水里毫无规律地搅动。它是自由的吗?难说,因为它有一个臂膀,而臀膀有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少女收回了自己已经冰凉的手,神情也不再欢快,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我是不是让飒真…不自在了…为什么当时那么情绪化啊…大庭广众之下的…他会不会讨厌我了…"
有人常说,犬是会揣测人的思想的,因为它们担心一但自己没有顺着人类的想法去做事,就会受到惩罚,甚至是被扫地出门。
"我如果回去了…社长也会讨厌我的…其他同学也会拿这事说我的……"
"还是多待几天吧…也陪陪奶奶。"
少女一想到这里便忽然有了些动力,她扶着曲了良久的膝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可正当她刚刚向前迈出一步,脚下就突然因为刚刚被水打湿的石头打滑了。
"扑通。"
少女安然无恙地躺在了水里。
水位不高,才刚刚好浸没耳朵。
水流过全身,冰凉的触觉一瞬间席卷全身。
被吓了一大跳的少女躺在水里,大口喘着粗气。不过很快,少女不仅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她笑着,双臂在水里摆动,眼睛望着群星。
事到如今,先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