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的目光忽然变得柔情似水,在回忆着那美好的时光。
“清儿,她是工匠家的女儿,身份虽不如大家所言的世家那般高贵,但在我眼中,她却是世间最耀眼的女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私塾同读,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如她一般的女子;在内,旁人眼中,我蒋林生来尊贵,何人不是对我低眉顺眼,她不会惯着我;在外,那些日子里,别人欺我软弱,只有她,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在我被嘲笑时,也只有她会站在我身边,坚定不移地支持我,不畏惧流言蜚语,这样对我不离不弃的女子,我视若珍宝。”
蒋林深吸一口气,声音渐渐高昂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她相处,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她就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我曾经阴霾而枯燥的日子,我曾许诺过她,此生非她不娶,君子一诺,岂有反悔的道理,所以,我绝不能屈服于父亲的安排,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前方荆棘密布,我也一定要和清儿在一起,哪怕前路再艰难,我也绝不会放弃。”
蒋林坚定的目光让水出玉微微眯起双眼。在蒋林描述中,肖清清倔强而勇敢。若蒋林真的娶了肖清清……会是什么样子呢?
水出玉脑海中浮现一张明媚而艳丽的脸庞。她想象着。若蒋林真的娶了肖清清……怕是会被管得死死的,他怕是会成为一个妻管严吧?她忽而就觉得十分有意思,不过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说起来,肖清清在闺中的时候,便是贤名在外,虽然不是京城贵女中,但是在豁城的女孩中也算品学兼优的翘楚。
水出玉曾听人说起过,肖清清平日在家时孝顺父母,与邻里和睦,是能与京城中的贵女们比肩的。
这一次,大概是肖清清难得的任一回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水出玉,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为什么,自己好像管多了?
她心中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兴许是太久没有管人了吧,没想到把自己管人的瘾犯了,鬼使神差的犯管了?不过我觉得应该,也去会会她。”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吧。
水出玉缓步走到蒋林面前,不疾不徐道:“自古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方为正,奔者妾也,她愿意为了你舍弃名声,将来吃苦了,你苦的便是自己口口声声说心爱之人啊,黑户的日子,你们饱读诗书之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从此远走他域,背井离乡,你们二人或许要永远不能再见亲人一面了,蒋林,你是家中独子,她肖清清亦是家中独女,亲人不得见,老亲亦无所养,后嗣子孙,代代相隔,不知根在何处,源在何属?蒋林,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吗?这也就是你爱人的方式吗?”
一字一句如同一把锐利的刀般刺进蒋林的心坎,话里言间都是对私奔行为的批判,堵得他哑口无言。
水出玉继续说:“蒋林,你一定要冷静再冷静的思考,你们不要以为私奔就能解决一切,其实那只会让你们更加难堪,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就应该一起面对现实,要想着先解决问题,而不是选择逃避,且你们真的以为,私奔就能解决未来的问题吗?你们要为你们的家人考虑,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有人因为现实问题分开,有人因为荣华虚幻分离,有人因为距离劳燕分飞,也有人因为未来的甜蜜而飞蛾扑火。
水出玉几句话就把蒋林架了起来,更像是一道惊雷,炸的他呆若木鸡,双腿发软,浑身无力,目瞪口呆地顺着门墙缓缓滑坐到地上。
蒋林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情迷心窍,竟然差点做出这样不肖子孙的事情,不仅玷污了家族的名声,还连累了自己心爱之人,他只能垂着头,无力反驳。
平静地蒋林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怎么这么糊涂,竟然被所爱蒙蔽了双眼,蒋林啊蒋林,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愚昧至此,空有一副皮囊。”
是啊,被自己的私欲蒙蔽了双眼,被所谓真爱冲昏了头脑。事情到了这一步,蒋林就算再怎么不甘,也无可奈何。他坐在门槛上,失魂落魄地望向前方。整个世界,似乎都崩塌了。
良久之后,蒋林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随后,他掩面自嘲:“蒋林啊蒋林,你空有一身抱负,满腹经纶,如今却落了这么个田地,差一点就酿成大祸,你枉为人啊……”
是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私奔的念头,那时候的自己,一无所有,他能给清儿什么呢?除了这个已经败落的自己,和吃不饱的饭与露宿的街头,他什么都给不了,就连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些事情,他从未认真想过。
他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可他却忘记了,现实不是饮水就能饱,日子不是单单有了情爱就可以撑过去的,甚至还会一点一点的消耗爱,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就像一片散沙,不需要风吹,走两步就会散了。
蒋林笑得癫狂,笑得绝望,仿佛看见了他毫无希望、暗无天日的未来。
他不能拿清儿的终身大事去赌,赌赢了,还好说,可要是赌输了,自己的一生毁了,那清儿的一生,也毁了。他不能,也不忍让清儿踏上这样一条前途未卜的路。
他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恨自己无用,不能给清儿幸福,责怪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却还害了她。
他疯了似地打自己,直到一个婢女经过,听见蒋林屋子里发出不正常的响动,慌忙地敲了敲门,蒋林才回过神来。
蒋林看到眼前的婢女,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到底是书香门第之家,待人接物的礼数一直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