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还只是公职人员,如果把视野扩大到普通民众,那么在这平庸之恶泛滥的环境下,他们也极难独善其身,免不了沾染同样性质的恶…”
“普通民众基本不会有‘独善其身’的想法,他们从来只是随波逐流,而且不会觉得那是‘随波逐流’,他们从来只是‘活着’,却从不返观‘活着’,所以他们对这一切不会‘觉得’什么,对他们来说这就是自然而然的现实,就是理所当然的活法。”
“其实没有什么公职与普通之分,不同的身份标签背后…这里充斥的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灵魂的人,所谓‘善恶’只是他们审判别人时的工具和标准,对自己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而且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不合理,也丝毫不会感到‘双标’。没有灵魂的人都是被本能性的力量支配的,‘善恶’用来审判别人时会给他们带来种种精神快 感,也让他们永远可以占据绝对的道德和真理高地,但追逐自己的利益时,利益就是最高真实,和‘善恶’无关。快 感是本能,占据真理、道德高地也是本能,利害得失更是本能。”
“要说‘集中营’,专 制国家本身就是一座把民众当工具的集中营,自覃以来,老百姓只是为耕战而生的牛马炮灰。近代就好点了吗?遇到那个高举某某主义的政党,说要带领他们翻身做主人,最后还不是成了野心家夺取政权的工具?它们坐稳了江山,老百姓依然是牛马,所谓‘经济建设为中心’,其实和古代耕战有何区别?以前是耕地养活老爷们,现在老爷们看到了外面的现代文明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变高了,所以让老百姓个个拼命赚钱好让老爷们世世代代吸血,于此同时用这些民众的血汗加强加固套在民众脖子上的枷锁,好让专 制权力的特权既得利益集团江山永固,进而不断扩大权力的版图。民众除了赚钱,他们的生命里还有别的主题吗?这不就是‘耕’的现代版吗?用教育、舆论对年轻人洗 脑,让他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没有良知、没有理性、没有逻辑、没有仁爱、没有人性,满脑子宏大叙事,只有对自己国家的盲目自信、狂妄自大,只有对东方国家的仇恨,只把国家视为权力的化身,完全没意识到国家本该是文明的载体,本可以是良知、理性、公共精神的产物,全方位洗 脑之下,这些‘拳聚德’的鸭子全都下意识代入权力视角,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拳聚德’的股东,被专 制权力催眠成炮灰而全不自知,几十年前‘回归战争’争着抢着去送死的就是这些所谓的‘热血青年’。这不就是‘战’的现代版吗?”
“这座集中营是一套设计严密、制作精良的巨型系统,只开放经济,绝不开放政 治、文化、思想,消灭了除利益以外的一切精神维度,让民众眼中只有钱,一切只为了钱,根本没机会感受人是生而自由的,更没机会感受人是可以有选择的,永远看不到除了‘钱’之外人生其实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在这座集中营里,他们从来只被当成工具,权力利用人类内心天然的欲 望与恐惧,切断他们所有通往人性、心灵与自由的道路,只保留本能,于是他们再也无法抵御欲 望和恐惧,只能被它们主宰,内里被抽去了脊梁,外部则必然成为权力的奴隶。和这座集专 制之大成的集中营比起来,东方那些同类不过是小儿科,这座集中营不但没有监狱的外型,还打造得繁华似锦,让囚徒们不但看不出自己的处所,还为这座集中营自豪,但其实它和东方同类一样,有必要时随时可以杀人…”
看到不少年轻人的微表情对这话不太相信,这位站在第三排的夹克衫男子又道:“不要觉得时代进步了,现在这不太可能,看看封控时期那些专 政化的命令,看看那些蠢出天际的政策被无数无脑者们坚决执行,看看那些封楼封户的钢条、那些人满为患连基本生活条件都不具备的集中隔离点、那些满载居民急需的维生物资却被拦在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货车、那些被删被禁言的求救信息…我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一幕: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独自跑步的人也被它们一群人用钢叉警棍制服在地,说是会传染…不过它们说的也没错,不围上去不会传染,它们这一围上去确实容易传染…那时我们每天只看到因疫情而死的人数统计,可那些因封控直接、间接而死的人呢?有机构敢去统计吗?统计出来能公布吗?两者谁造成的死亡更多?谁造成的损失更大?可这些事实清楚的问题在这一切为维护专 制权力的国家可能永远不会有答案…再想想刚才那位说的,那些无视人命的官僚、掌权者及造成这些畜类的权本位政治基因从来未被反思、清算、杜绝,它仍是现实政治背后的活体,权本位政治基因之下,杀人其实离我们并不远,那不过是掌权者一句话的事儿。”
见不太相信的微表情从那些年轻人脸上渐渐消失,夹克衫男子回到了原题:“更彻底的是,这座集中营首先屠宰人类的灵魂,因为几千年专 制史让这里的掌权者非常清楚,只有本能没有灵魂的人才是它们最完美的宿主、最驯服的工具。要打造这座集中营,要维系它的日常运作,要让这套集中营模式通行无阻,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只受本能支配、排除良知和灵魂后不再有堤防、泛滥成无边无际的平庸之恶。”
来自后排的发言此起彼伏,到夹克衫男子这里又一次捅到了人们的痛处,人群一时安静下来。
“权本位国家的实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座集中营,那场封控只是以最直接的方式显露出它的真面目,而平时这个实质只是被精心掩盖了起来,以便让囚徒们更自觉自愿地给掌握集中营的特权集团当牛做马,这有助于提高牛马们的效率。”可能是在海外生活过的关系,有了切身对比,海归大叔的这种感觉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