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援军的到来1
阴霾如浸了墨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磐石城堡上空,连稀薄的阳光都被揉碎成零星的光斑,勉强穿透云层,却照不亮城墙上的血污与绝望。兽人大军的攻势如涨潮的恶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未给守军喘息的机会。每日天还未亮,城外便会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混杂着野猪的哼哧、巨狼的嚎叫与兽人的嘶吼,似凶兽挣脱牢笼,又似惊雷炸响在耳边,撕裂了清晨的死寂。紧接着,便是成千上万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裹挟着沙尘与血腥,朝着磐石城堡疯狂扑击而来。
城墙上,人类守军如坚守孤岛的礁石,脊背挺得笔直,却难掩身躯的颤抖——那是疲惫到极致的震颤,却依旧死死握着武器,严阵以待。老兵张勇的面庞被战火熏得漆黑,烟灰与血污在脸上结成硬壳,眼角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瞪大双眼,紧盯着城下的兽人,手中的长枪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枪尖卷了刃,却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寒光;年轻的士兵王小五嘴唇干裂起皮,脸上还带着未愈的划伤,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却不敢抬手擦拭,只能死死咬着牙,将盾牌挡在身前,手臂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们的甲胄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有的地方被兽人巨斧劈得变形,有的被石箭穿透,露出里面破烂的粗布衣衫,却依旧被紧紧攥在手中——那是他们守护家园的最后屏障,是支撑着他们不倒的信念。
可即便如此,面对兽人大军排山倒海、山崩地裂般的凶猛进攻,城堡的防线还是如狂风中的残烛,在一次次剧烈冲击下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兽人不知疲倦,仿佛永远不会疲惫。每日天一亮,便会发动至少三次猛攻:扛着厚重云梯的兽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如同蝼蚁般朝着城墙攀爬,粗糙的手掌抓着云梯横木,锋利的爪子在青石墙上划出深深的白痕;手持巨斧的兽人在城门下疯狂劈砍,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橡木城门剧烈颤抖,门板上的铁皮被砸得凹陷变形,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后方的兽人弓箭手则排成密集的阵列,石箭如暴雨般射向城墙,“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每一支箭都可能夺走一条生命。
兽人的利爪如同淬了钢的刀,轻易就能撕开士兵身上的皮甲,在皮肉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绿色的血液与红色的鲜血混在一起,顺着城墙的缝隙蜿蜒而下,在墙根处汇聚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泊。暗红色的血渍干涸后,又被新的血液覆盖,层层叠叠,在青石板上凝结成黑褐色的硬块,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焦糊的木头味与兽人身上的腥膻味,令人作呕,却没人敢捂鼻子——一旦分神,便可能命丧当场。
守军的伤亡数字在飞速攀升,城墙上的士兵越来越少。起初还能三人一组,组成密集的防线,到后来,只能一人防守数丈宽的区域,每个人都在超负荷战斗。青山、石头和李铁柱三人几乎没有合眼的时间,他们像陀螺般在城墙上奔忙:青山的铁剑已经卷了刃,却依旧能精准地刺穿兽人咽喉;他肩膀上的旧伤被震得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粗布衣衫,在后背晕开一大片暗红,却只是咬着牙,反手一剑将爬上城墙的兽人挑下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青山哥!左边!左边有兽人爬上来了!”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他不再是那个跟在青山身后的毛头小子,此刻手持短刀,灵活地穿梭在城墙上,看到有兽人露头,便毫不犹豫地挥刀砍去。他的胳膊上被石箭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粗布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依旧咬牙坚持,甚至还不忘帮受伤的士兵递上一块石头,或是扶着他们躲到垛口后。
李铁柱则像一座移动的铁塔,守在城门最危险的位置。他的砍刀上沾满了绿色的血污,刀刃上布满了缺口,却依旧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千钧之力。一个兽人冲破防线,举斧朝着他劈来,李铁柱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肩膀扛住斧刃,同时挥刀砍中兽人的腹部,绿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脸。他抹了把脸,露出满是血污的脸庞,眼神依旧凶狠,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黑熊,嘶吼着将另一个兽人推下城墙。
“铁柱哥!你受伤了!”石头跑过来,想要帮他包扎,却被李铁柱一把推开:“别管我!快去帮青山哥!”
与此同时,城内的物资储备也已濒临耗尽,陷入了绝境。粮仓里的粟米只剩下寥寥几袋,起初士兵们还能保证每日两餐,到后来,只能每人每天分到小半碗稀粥,混着野菜勉强下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饥饿与疲惫,眼眶深陷,面色蜡黄,身体虚弱到连举起武器都要拼尽全力,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
防御用的箭矢、石块更是所剩无几。城墙上的三台投石车早已空了弹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木架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弓箭手们的箭囊空空如也,有的士兵甚至只能捡起地上掉落的断箭,或是搬起身边的碎石,朝着城下的兽人砸去。每一次反击都显得力不从心,如同强弩之末,只能勉强阻挡兽人的脚步,却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临时搭建的医帐内,更是一片人间炼狱。十几顶破旧的麻布帐篷挤在城堡角落,里面躺满了伤病员:老栓的腿被兽人巨斧砍伤,骨头都露了出来,只能用树枝固定着,疼得他浑身发抖;阿木的堂弟阿林被石箭射中胸口,气息奄奄地躺在草铺上,嘴唇泛白,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还有的士兵断了胳膊,有的被烫伤,每个人都在痛苦地呻吟,那声音细碎却尖锐,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医疗物资早已告罄,绷带用完了,只能将士兵们的粗布衣衫撕成条代替;疗伤的草药只剩下最后一小捆,还是苍伯从山谷带来的,军医老刘蹲在草铺前,看着奄奄一息的阿林,手中攥着仅有的一点止血草,却迟迟无法下手——这点草药,根本救不了他的命。
“刘军医!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阿林的同乡王虎跪在地上,死死抓着老刘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哀求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在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他才十七岁!他还没娶媳妇呢!刘军医,求求你了!”
老刘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悲痛:“对不起……王虎,我尽力了……草药不够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这几日,他已经见了太多这样的场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无能为力。
王虎听到这话,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阿林苍白的脸上。这样的场景,每日都在医帐内上演,每一声哀号都揪人心弦,却无人能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艾德利安将军身姿挺拔地伫立在城楼之上,凛冽的寒风卷起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如同展翅的雄鹰。他的铠甲上布满了划痕,左臂被石箭擦伤,伤口还在渗着血,用粗布草草包扎着,却依旧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铁塔,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望着城外密密麻麻、如黑色潮水般涌动的兽人,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忧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那是他征战多年的佩剑,此刻却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沉重。
他深知,磐石城堡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守军伤亡过半,从最初的一千人锐减到不足八百;物资耗尽,粮食只够维持三日,武器弹药告罄;士气也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不断低落,若再得不到外部支援,这座泰洛王国边境的最后堡垒,必将在兽人铁蹄下化为齑粉。到那时,整个落英山谷乃至更广阔的边境平原,都将沦为兽人的猎场,无数百姓将惨遭屠戮。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身旁的贝克队长声音沙哑地问道,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的乌青如同墨染,眼中满是绝望,“士兵们已经两天没吃饱饭了,连抬弓的力气都快没了……刚才又有五个兄弟被兽人拖下去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话未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城墙上的惨状。
艾德利安将军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不能放弃!贝克,我们是泰洛王国的边防军,守护边境是我们的职责!就算战至最后一人,我们也要守住这座城!”他顿了顿,看向远方王都的方向,声音低沉却有力,“现在,立刻派人去王都求援!挑选最精锐的骑兵,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抓住!”
很快,一场气氛凝重到窒息的紧急会议在议事厅内展开。昏暗的烛火下,几名将领围坐在橡木桌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将军,派信使出去有用吗?城外全是兽人的巡逻队,恐怕刚出城门就会被发现!”一名将领担忧地说道。
“不派信使,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艾德利安将军重重拍了下桌子,烛火剧烈晃动,“必须派人去!就算只有一人能冲出重围,也要把求救信送到国王陛下手中!”
最终,艾德利安将军选定了三名最精锐的骑兵作为信使——骑兵队长雷奥,还有他手下最得力的两名士兵,他们马术精湛,熟悉边境地形,曾多次执行侦察任务,有最大的可能突破兽人的封锁。
雷奥接过艾德利安将军递来的求救信,那信纸被将军的手攥得微微发皱,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战况,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绝望与期盼。“将军放心!末将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把信送到王都!”雷奥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信件,郑重地揣进贴身的衣袋里,眼神坚定如铁。
艾德利安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期盼:“保重!磐石城堡的命运,就交给你们了!”
三人飞身上了三匹矫健的乌骓马,那马通体乌黑,肌肉线条流畅,四蹄刨地,喷着响鼻,眼中闪烁着焦躁的光芒,仿佛也感知到了事态的紧急。雷奥一声令下,三人同时挥鞭,清脆的鞭响划破长空,快马加鞭,朝着城堡西侧的密道疾驰而去——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小路,是守军用来紧急联络的通道,或许能避开兽人的巡逻队。
马蹄翻飞,扬起滚滚尘土,在地上留下一串急促而深刻的印记。密道外的山林中,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饿了,就从怀里掏出几口干硬的粟米饼,囫囵吞咽下去,饼渣卡在喉咙里,只能靠一口浑浊的水勉强冲下去;渴了,便俯身在溪边,掬起一捧凉水灌下肚,冰冷的水刺激着肠胃,却顾不上难受;困了,就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或是让马跑得更快,用风的凛冽驱散睡意。
他们不仅要躲避兽人的巡逻队,还要穿越荒无人烟的黑松林。有一次,他们在林中遭遇了一群野狼的袭击,七八匹野狼围着他们狂吠,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绿光。雷奥三人毫不畏惧,拔出腰间的弯刀,与野狼展开搏斗。马受惊直立,人在马背上颠簸,却依旧精准地挥刀砍向野狼。最终,他们砍倒了三匹野狼,才勉强摆脱追击,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马腿上还被狼爪抓伤了好几道口子。
“队长,我们能赶到吗?”一名士兵喘着气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雷奥勒住马,望向远方王都的方向,眼神坚定:“一定能!为了磐石城堡的兄弟,我们必须赶到!”
而在磐石城堡内,每一日的等待都漫长如一个世纪。守军们在绝望的边缘顽强支撑着,他们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对家园的执念,一次次从血泊中爬起,击退兽人的进攻。
青山依旧是城墙上最勇猛的身影。他的铁剑已经卷了刃,却依旧能在兽人扑来的瞬间,精准地刺向其咽喉;肩膀上的伤口被汗水浸泡,疼得他几乎麻木,却只是咬着牙,将爬上城墙的兽人一个个挑下去。有一次,一个兽人从侧面偷袭他,巨斧朝着他的后背劈来,青山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转身用剑抵挡,“铛”的一声巨响,他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依旧反手一剑,刺穿了兽人的心脏。
“青山哥!你受伤了!”石头跑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眼中满是担忧。
青山擦了擦嘴角的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不碍事。快,去帮铁柱哥,他那边快撑不住了!”
石头点点头,握紧短刀,朝着李铁柱的方向跑去。李铁柱此刻正被三个兽人围攻,他的砍刀卡在一个兽人的肩膀里,拔不出来,另一个兽人趁机挥斧砍向他的腰腹。石头眼疾手快,冲上去一刀砍中兽人的小腿,兽人吃痛倒地,李铁柱趁机拔出砍刀,反手劈中另一个兽人的脖颈,绿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脸。
“谢了,小子!”李铁柱咧嘴一笑,露出满是血污的牙齿,眼神却依旧凶狠。
尽管伤亡人数不断增加,物资愈发匮乏,生存环境愈发恶劣,但他们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他们相信,信使一定能把信送到,援军一定会来,希望一定会到来。
终于,在一个云层厚重、风带着寒意的清晨,当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瞭望塔上时,瞭望兵突然发出一声兴奋到颤抖的大喊:“援军!是援军!泰洛王城的援军来了!”
那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城墙上炸开,穿透了清晨的薄雾,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堡。
城墙上的士兵们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瞬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纷纷抬起头,朝着远方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庞大的军队,他们身着亮银色的铠甲,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手持长枪,骑着高大的战马,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朝着磐石城堡疾驰而来。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泰洛王国的国徽——一只展翅的雄鹰,鹰爪抓着利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是援军!真的是援军!”张勇激动地大喊起来,手中的长枪重重砸在城墙上,声音哽咽,“我们有救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王小五愣了愣,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泪水,混杂着喜悦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城墙上的士兵们纷纷欢呼起来,有的相互拥抱,有的激动地挥舞着武器,原本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青山、石头和李铁柱也激动地相拥在一起,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却笑得无比灿烂。“我们等到了……我们终于等到了……”青山喃喃道,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随着“吱呀——”一声沉重的声响,磐石城堡那扇饱经战火的橡木城门缓缓打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扬起一阵尘土。泰洛王城的援军浩浩荡荡地涌入城中,整齐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在青石板街道上回荡,每一步都踏在守军的心坎上,带来踏实与安心。
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王子——泰洛王国的二王子,伊索殿下。他骑着一匹高大健硕的白色骏马,那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肌肉线条流畅如雕塑,鬃毛在风中飞扬,在晨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伊索王子不过二十岁出头,身姿挺拔如青松,肩宽腰窄,气宇轩昂。他的脸庞英俊而坚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时带着几分威严,此刻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果敢,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战火的洗礼。身上的铠甲由精铁打造,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铠甲边缘雕刻着繁复的卷草花纹,胸口镶嵌着一块蓝色的宝石,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腰间佩戴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剑,剑鞘由黑色皮革制成,上面绣着金色的雄鹰图案,随风飘动的紫色披风,更添几分英气与威严。
艾德利安将军大步流星地迎上前去,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在伊索王子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末将艾德利安,参见伊索殿下!殿下的到来犹如神兵天降,磐石城堡有救了!城内的军民,终于等到了援军!”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欣慰,连日来的忧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眶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