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天弈失神的模样,沈景冰不禁好奇问道:“齐兄知晓它们的来历?”
齐天弈看了沈景冰一眼,只是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当初孛临城那一战,遗留之物。”
那一战带给四国的震撼实在太大,因而不会有人会不知其全貌。
在几人沉默之际,醉花阴的舞女已经重新登上花台,而按照安排,在剩余几场舞曲过后,便是最后的游园会。而一旦宾客出楼,摘天灯一事也将不再作数。
因而若是有人想要摘天灯,这便是最后的机会……
齐天弈的心脏突然跳慢了一拍,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危机感突然浮现在心头,不安的情绪如同雨后之笋冒出,本能的反应迫使他立刻冲出了隔间向着楼上赶去。
坏了……看到那三具傀儡竟失神了那么长时间。
他的预感意向很准,这一次也同样不例外,就当他前脚刚迈上第一级楼梯时,抱月楼的第一、二层便已有人踩着扶栏而上,目标正是高悬在第五层的那盏天灯。
不止一人?齐天弈微惊,但不足一息的功夫便看到了那十余人中的大半被从三层击落。
欲摘天灯,便是醉花阴中所有人之敌,虽然此事已经多年未发生,在场的大部分宾客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对于早有准备之人来说,却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要知道,醉花阴能在金陵立足,绝非是一个普通的花楼这么简单,原本遍布于各处的那些看似普通的侍女,此刻有超过半数释放出命灵给与企图摘天灯者打击。她们的命灵各异,却都无一例外都尽显绚丽之态,宛若天仙与空中飞过,每一人每一次的攻击都极简短,但却巧在每一击都奔着致命之处而去。
紧接着,万道金光自第五层落下,正好迎上了未被醉花阴侍女所拦下的剩余几名修为较高的圣徒。光中似是一根长鞭,却并无甩鞭之人,只见被其打中者瞬间被耀眼的金光吞噬,随之接二连三地如麻袋一般被扔回了一层的花台脚下。
直到此刻,众人才得以看清将这数名搬山境圣徒弹指间打落的究竟是何物。这些人都被一根金色的绳索所捆绑,任凭再如何挣扎都没法再释放出一丝真气。
是捆仙绳……见此情景,齐天弈从第三层向上抬头看去,而此刻漂浮于空的正是那醉仙客。
这场变故从开始自结束只过了短短几息的功夫,快到在场的宴客中多数都没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梦突然惊醒,才觉察到其缘由。
“果然是些不自量力的小辈……嗯?”
醉仙客本已想收回自己的捆仙绳,但多年混迹江湖的直觉与倒海境巅峰修为带来的反应让他再次出手,甚至于直接毫无保留地动用了全力,完全不顾这抱月楼是否会被自己这一击所摧毁。
不过他打出的这一击,对于那一人来说还是太慢。
这一回,是真没有人再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身临其境的醉仙客。他感受到了一股完全超越他的真气将自己这一击彻底瓦解,同样将抱月楼于大厦将倾之际给救了回来。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却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反而借真气将他推回到了第五层之中。
“抱月楼的修建不易,还望阁下手下留情,此宴之后,我会再来寻阁下一叙,还望阁下不要走远。”
强烈的威压迫使醉仙客将心头的血喷出了嘴,而那响于他脑中之音,却第一次让活了数十年的他心生恐惧。他十分清楚,在整一个金陵城,恐怕都难再找出一位修为能与之相匹之人。
众目睽睽,却无一人敢大口吸气。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半空中那名身穿黑色鎏金斗篷的不速之客。
那盏数年无人愿为之出手的天灯,被其轻轻地从阁台上取了出来。
摘一灯,换一事,无人问,无人阻。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齐天弈已经来到了百里无月所在的西向之房前,但他却将手扶在了那扇门上。明明只需轻轻一推便能打开,但自己的手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真气所阻挡,无法再向前推进半寸。
他看到了那名黑衣人自窗口进入了房间。
而在他的身后,本在三楼的几人也自楼梯冲了上来。
“齐兄……”
沈景冰正要上前推开房门,但齐天弈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一行人,深吸了一口气后用力地摇了摇头,被咬破的下唇也瞬间沁出了一颗颗血珠,就仿佛是遭受到了巨大的阻碍一般,拼尽全力才勉强从唇缝中吐出了几个字:“别进去。”
“你应当明白,我若是想取她性命,我也不必摘此天灯。”
百里若泠手持毕燕朝天挝,挡在了百里无月的身前,但她眼神中却找不到半点异样的情绪。而在她和百里无月的身后,则是那名年轻男子,手中捧着一个悬浮于空的幽蓝色阵法。
“作为死卫,整个卫国的确再难找出如你们二人一般之人,”黑衣人轻轻抬起了手,仅凭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企图阻挡他的二人便被真气逼退到了墙角,“燕春侯的义女,你可知方才向上摘天灯的那些人,是因何而出现于此?”
百里无月抬头看向面前身穿斗篷的老者,始终没有要站起的意思,她盯着藏在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开口道:“仇恨。”
“以他们的实力,即便抢下那盏天灯,亦会被你身边的这两名死卫所除去。在来之时,他们或许早已知道结局,但他们还是来了,依然做了此事,你又可知是为何?”
“死而明志,以死发声,却不知,他们所做的一切在高位者的眼中是多么不值一提,这是我所感,亦是你所想,不是吗?”
面对百里无月裹挟着挑衅的话语,黑衣人并没有任何情绪迸发,继续问道:“既然你认为他们生如蜉蝣,但可知,他们的目的与你相同?”
百里无月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但很快便又笑道:“前辈的身份,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到好奇。”
“今日,你可否承认你为燕春侯百里聆风的义女?”
“我若是承认,前辈便会在此取我性命?”
“不错。但若我们拥有同一个目的,老夫可以考虑带你离去,你亦可拜老夫为师……”
“不必这么麻烦,若是放在平日任何时候,我都恨不得舍弃这个身份,”百里无月打断了身前之人的话,抬头丝毫不惧道,“但是今日,既然我已选择坐在了这里,那我便是当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燕春侯的义女。”
“小丫头,这可一点都不值当。”黑衣人向着百里无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同时将施加于墙角二人身上的威压又加重了几分。
她已经死过了一次,自然是明白当下自己身体所感意味着什么。
“不悔?”
“不悔。”
听到百里无月斩钉截铁的回答,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随之将抬起的手挥下。一瞬间,房间内的威压被上升到了极点,但马上又如退潮一般飞速消逝。
被逼退到墙角刚恢复过来的百里若泠还未动,门外的齐天弈便已经推门而入。
“无月。”
“我没事……”百里无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刚才经受的那股巨大的压力,她的脸色明显有些泛白,而嘴唇却是红的发紫,她扫视了众人一眼,沉默了片刻后吐出了两个字,“走吧。”
“等一下,”百里若泠上前扶住了百里无月,随后看向齐天弈等人道,“能麻烦你们先出去吗,我们很快便出来。”
齐天弈看了一眼表现的有些虚弱的百里无月,轻轻叹出一口气后道:“好。”
目送着齐天弈等人出门后,百里若泠不解地看向百里无月问道:“为什么?”
“若你是想问他为什么不杀我,那我可不知。”
“不是此事,你为什么方才宁死都要承认你的这个身份?”
百里无月闭上了双眼,思索了片刻后轻声道:“因为今日我选择赴宴,也只有今日,我不得不接受这一身份,今日过后,我还是我。更何况,那个人的身份,并非如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