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秋练等众人来说,还是比较熟悉重明声音的,因此当那个熟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时,他们纷纷看向了厅堂门口,在灯笼光亮下映出重明线条分明的身影,既然他们牵挂的人平平安安出现,那么之前的传言不攻自破,同时也没有必要再跑到千寻楼外去寻找他。
这场干戈很快归于无声。
鲸鲵变成了陆齐,高官大面恢复到原来的身形,犬神、海坊主等皆松了口气,李羡仙、婵娟终于不用再看身边一张张面红耳赤的脸,喁喁等变回人身······
秋练、肩膀上停着墨精的落落、慕容玉香和首阳之神等都围拢过来,关切不已:“你能及时回来实在太好了,要不然这场大战是免不掉的,我们肯定要冲出千寻楼去救你!”
“我们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陆金屏目光沈沈。
小玉、姚应梅和陶如薇几乎是异口同声:“大家都在拼尽全力,一点也不含糊。”
小狸和玉面狸飞到重明面前:“这些看守千寻楼的家伙本领实在不弱,不过我们相信,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创造奇迹出来。如果你再晚到一会,就能看见我们齐齐整整以千军万马的气势走出千寻楼,然后你再回来,我们迎接你。”
三只讹兽径直跑过来,欢呼雀跃:“叔叔回来了,叔叔回来了!”
“你们这样待我,牵挂我,让我一生也不能忘怀。”重明弯身抚摸着讹兽,又站起身,眼望参差不齐地站在眼前的众位妖怪朋友,仿佛他成了画师,将要为他们画像,在画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们保持微笑,“有生之年能遇到你们,是我三生有幸。”
重明深深鞠了个躬。
秋练等都道:“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幸福呀!”
“这也太煽情了吧,好像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陈眉走近来,抛出那两句话。
施飞云道:“煽不煽情也是我们大家的事,跟你没有任何瓜葛,难不成不让走出千寻楼,也不许我们说话!”
“好伶牙俐齿的精卫鸟。”陈眉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才懒得管。”
储环走到施飞云身边,说道:“陈眉姑娘大概是看到我们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吧,毕竟她是很孤独的。”
施飞云格格一笑:“原来是因为嫉妒才会说出那两句话的。”
“古人说不平而鸣,她正是因为那种心思作祟,才会如此。”储环道,“饱食者应当体凉食不果腹的。”
“陈姑娘还需要嫉妒你们,真是笑话。”霍青首愤愤地接过话头,“你们把我们当不存在吗?”
犬神道:“我们东瀛的妖怪可是唯大人和陈姑娘马首是瞻。”
“还有我们高丽的妖怪。”高官大面道。
丽莎也来凑热闹:“天竺的妖怪也是。”
霍青首、百百爷、李力、王洪、尤平、李墨香、李羡仙、婵娟、白浅画、耄耋妖、犬神、海座头、海坊主、桥姬、雨侍小僧、垢尝、白儿、鸟山鸣宇、青行灯、河童、高官大面、鬼修山、情言鬼、丽莎、胡文文、从从、比翼鸟和蠃鱼都走了过来,站在陈眉身边,陈眉向着施飞云和储环摊开手:“看吧,我也有很多朋友,并不孤独。”
施飞云冷哼一声:“都是些异域的妖怪,有什么可神气的。”
“但是你们没有。”陈眉道,“我要去向大人复命,没时间再和你们说下去,你们就在这里继续煽情吧。”
陈眉走向厅堂上的云梯,那些属下让开条路,然后簇拥着而去。
储环转过头:“你还是孤独的,因为他们都只是听命于你,并不是你的朋友。”
这几句话是事实,振聋发聩,又是在众人之前,陈眉下不了台阶,突然停住,她身后的属下也都静止不动。
厅堂里的气氛陷入安静,如同被冰冻。
九影担心储环的话会让她因此得罪陈眉,训斥道:“妹妹,你少说两句。”然后转向陈眉所在的方向:“陈眉姑娘,我妹妹有口无心,若是有得罪之处,请你原谅。”
陈眉开口道:“一句话而已,我没有那么脆弱。”
继续走向云梯,然而在这个过程中,陈眉口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风波过去,重明问大家:“你们到底听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逃出去救我?”
慕容玉香道:“在你和许青竹离开后,冯姑姑和钟素素就也回到厅堂上,接下来卫光大人出现在厅堂,指出你已经逃出千寻楼,便带领陈眉等人前去追赶,在这个时候,烛九阴顾无心也得到释放,见了元英和楚有心,然后离开了千寻楼。”
冯姑姑和钟素素走上来,继续解释:“下午时分,卫光大人、陈眉、百百爷、许青竹等返回千寻楼,卫光和陈眉上了三十三层,我们见许青竹回来,而你没有踪影,便询问许青竹你的消息,许青竹说出了她为你争取时间的经过,至于后面的事就不清楚。无奈之下,我们去问百百爷和耄耋妖,问过半天,他们才肯透露,说你在代州被卫光大人所伤。”
秋练道:“他们说你身受重伤,消失在代州城,生死未卜,我们担心你的安危才想要冲出去到代州救你。”
陆金屏、陆生则道:“重明哥,你是否在代州受了伤,之后又去了何处?”
重明说道:“没错,我在代州被漫天的黄沙和红色花瓣所迷,不辨东西,无法完成要做的事,就在这个时候,卫光他们出现,我猝不及防,被卫光所伤,之后我趁机逃走,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刚好逃到了双镜镇。”
“是那个只在晚上会出现里面住着百鬼和神郁娘娘的镇子?”无我妖对那个地方还算印象深刻,此刻插嘴道。
重明道:“就是那里。我本来要在那里待上一晚,没想到陈眉却突然出现,是她把我带回来的。”
秋练道:“你应该待在那个镇子里养伤,等待时机。”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的伤明天就会康复,而且也不由得我不回来!”重明不想说出理由。
“为什么?”秋练问。
重明道:“就是不得不回来。”
“那也得有理由吧。”姚应梅道,“你平常可不是这样含含糊糊的。”
小慈天方夜谭地猜测:“莫非陈眉对你用了美人计,你才言听计从。”
重明苦笑,心想这应声虫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居然想到这么清新脱俗又充满诱惑力的理由:“陈姑娘才不稀罕那样做。”
储环、九影和慕容玉香发挥女子穷追不舍的精神:“那你也得能自圆其说吧?告诉我们,理由是什么!”
“理由是我用秋练和你们大家的性命威胁他。”这句话是陈眉说的。
陈眉到了云梯跟前,却没有乘坐云梯,在那里静静听着,刚好听到众人诘问重明,就回身把真正的理由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秋练看向陈眉道,“果然是陈眉,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用这样的办法,你们怎么知道自己在重明心里的位置。”陈眉看向秋练,“尤其是你。”
在众人之前,秋练被点中心事,脸瞬间红了起来。
陈眉看着秋练的样子,想到自己当初某个心动脸红的瞬间,那个瞬间或者是为顾无心,也或者是为元英,然而自从把身子交给卫光后,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出现娇羞的姿态,多少在心里生出某种眷恋,看秋练也似乎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我当了一次试金石,给你试出重明的心,将来你们成就好事,可要让我当大媒人。别忘记了。”
陆金屏、慕容玉香和施飞云听闻这些话都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不是滋味,但又不能发作,只能默默无语。
秋练则对陈眉道:“你威逼重明回来,是为阻止他把书送到麒麟山,除此之外,还是为对付我们,不让我们走脱。”
“食妖大会开始在即,怎么能够少了重明,那样的话这场大会定缺少很多色彩。”陈眉道,“大家再委屈明天一天,等到后天大会开幕,就可以随意进出,谁也不能约束你们。”
陈眉回身,走到“云梯”跟前,乘坐上去,到三十三层去告知卫光她把重明带回来了。
秋练面对重明,想到他被卫光所伤:“你的伤势如何?让我看看。”
重明不想让秋练和其他朋友看到他肚腹上的孔洞,就道:“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不碍事的。”
“真的?”秋练不能相信。
慕容玉香走过来:“要不要让我给你把把脉,看看身体有无受损?”
“多谢慕容神医的好意,可是我真的恢复很好,明天就会没事。”重明道,“我现在很担心许青竹,要去看看她,毕竟她曾经拼命为我争取了时间。”
“那好,我陪你去看她。”秋练拉过重明的手,跑向二楼。
落落、墨精、元英和首阳之神等看到秋练大庭广众之下拉着重明离去,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是要公开亲密关系了吗?”
慕容玉香气呼呼地道:“真是的,也不知道避避人,一点也不收敛。”
“就是。”陆金屏道。
施飞云则是很安静地望着两个离去的身影。
一时之间,醋意弥漫了整个秋天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