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父亲下班回到家中,雪婉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出来,他是投了要求“严惩”的一票时,她就知道,张俊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她不知道父亲是因为母亲的压力,还是迫于学校方面的压力,或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而这样做的,但是她知道,一旦张俊山被判了刑,那学校肯定会开除他的。
等他从监狱里出来,他也只能回到克伦希尔了,一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就非常的难受。
从她对张俊山的了解来说,她相信他肯定是不会主动挑事儿的,一定是对方先惹了他,他才会被迫动手的,这从那一次他跟那两个小痞子打架就看出来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认为张俊山是有理的,他打架是有原因的,都改变不了他把人打伤了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他要蹲监狱的可能。
现在她不用上学了,母亲又不让她出门,嘴上说是让她在家里安心养病,其实是不想让她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更不想让她听到任何有关张俊山的消息。
同时,母亲也在不停地催促父亲,让他想办法在学校图书馆给女儿找个工作。
可是因为父亲工作很忙,虽然他说是一直在办,但至今还没有结果。
这样,她唯一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就只有表姐郭冰莹了。
这一天,母亲下班回来后,她们吃过了晚饭,雪婉便跑到冰莹家里去了。
冰莹自从上次喝药自杀被抢救过来后,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人也完全恢复了正常了。一段时间以来,总有人不停地给她介绍对象,既有母亲李淑贤所在的校医院的人给介绍的,也有跟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们介绍的。
她见过几个,还跟其中的两个有过短时间的交往,但都没能继续下去,直到不久前经同事介绍,认识了一位被分配到工程学院当老师的青年 ——朱秋鹤,这才基本稳定了下来。
通常下班到了晚上,冰莹都会跟自己的对象在一起,今天朱秋鹤有其它事,冰莹这才有空儿,于是雪婉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
“哎,冰莹姐,你跟朱秋鹤处的咋样了?”两个人一见面,雪婉就忍不住问道。
“咳,就那么回事儿呗。”冰莹似乎对她与朱秋鹤的相处,并没有太高的热情。“每次出去,就是看看电影,逛逛商店,压压马路。他又不喜欢运动,也不能一起去打球。他喜欢古典音乐,可我对音乐却一窍不通……”
“那…… 你不想跟他处了?”雪婉继续问道。
“咳——见了这么多个了,心都烦了,不想再折腾了,差不多就是他了……”冰莹神色暗淡地说道。
“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不能差不多就行了呀!”雪婉不无担心地回应道。
“谁不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啊,而且不止要自己心动,还要能让对方也心动,能找到双方都互相喜欢的,真是太难了!”
“那也不能随便找一个,过一辈子呀。”雪婉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只要有耐心,你总能遇到你喜欢的人的。”
“啊哎,男人都一样,跟谁过不是过。反正成家了,我也不靠他,我要靠自己。”冰莹十分自信地说。“将来有了孩子,我也不用他带,我自己就能带。”
听她这么一说,雪婉叹了一口气,道:“咳—— 你自己有本事,考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我就不行了。我要是随便找一个,那在家里还不受气呀。所以我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喜欢我的。”
“你不是找到张俊山了吗?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冰莹安慰雪婉道。“只是你妈看不上他,以后也不知道
会怎么样呢……”
“哎,冰莹姐,”雪婉一听她提到了张俊山,立刻来了精神。这一次来找表姐,其实主要还是想打听一下张俊山的情况。“前两天听我爸妈说,张俊山跟人打仗,把人打伤了,学校会处分他的吧……”
“处分早就下来了,他被开除了学籍,听说被警察抓走了。”冰莹顺口就把学校公布的处分内容说了出来。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雪婉的脸色大变,连忙问道:“你不知道吗?你爸妈没跟你说吗?”
雪婉难过地低下了头,轻轻地摇了一下脑袋,道:“没有。”
冰莹一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右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接着一紧:我怎么成了第一个告诉她这个坏消息的人了?
“哎呀,雪婉,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冰莹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告诉了你这个坏消息。”
“我知道他打伤了人,是会有处分的,有可能被开除,还有可能要蹲监狱。只是…… 真的听到了这个结果,心里还是很难受的。”雪婉很难过地说道。
冰莹看见她的情绪很低落,于是便安慰她道:“我听外面大家传说,说张俊山跟人打仗,是因为失恋了。我开始还觉得奇怪,因为我知道你们两个,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没听你说过你们俩吹了呀? 后来仔细一想,自从你上次心肌病犯了,被抢救过来之后,他就不敢再来找你了,那不就跟失恋了一样吗? 他借酒浇愁,遇到任何一点儿挑衅,就会发作起来的,导致大打出手的……”
听到冰莹这么说,雪婉忍不住抽泣起来了:“看来……他跟人打仗,还是因为想我……不能见到我……”
“你看,你有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冰莹继续安慰她道。
雪婉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叹气道:“咳—— 有时我也想,他那么聪明,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可是,他总是一根筋,不会拐弯儿。他喜欢我,就会喜欢到底;他要做什么事情,只要认准了,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雪婉,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别太相信男人,男人是靠不住的,咱们只能靠自己。”冰莹劝慰道。
“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靠得住的。他跟我拉过钩儿,发过誓的。”雪婉信心满满地回道。
冰莹一听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小孩子家玩儿的‘拉钩儿上吊’你也敢信?你没吃过亏,吃过亏你就明白了。”
雪婉知道,当初冰莹喜欢董望洋,后来却被他给甩了,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并从那以后,对男人都不再相信了。但是从雪婉自己的角度出发,她觉得表姐的这种观点太极端了,颇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张俊山跟别人不一样,他那股愣劲儿,有时让人觉得傻傻的……”雪婉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可是,就算他对你忠心耿耿,他这次被抓走了,很可能会判刑,关多长时间就不知道了。等放出来时,都不知道是啥时候了。那时候他能干啥? 还不是要回老家了。你愿意跟他去他老家吗? 你们靠啥生活呀?”
雪婉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是那种很聪明的人,他不会就这样在老家呆一辈子的。”
“可是……他来斯望上大学时,你妈就看不上他的条件,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更看不上了。”冰莹又说道。“要我说呀,你不必把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像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找个条件好的并不难。你可以先看着,说不定会有更喜欢的呢。”
“我想等他,只是……我妈这里,一直是个过不去的坎儿。”雪婉忧心忡忡地回道。
她们又闲聊了一会儿,雪婉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送走了雪婉,冰莹刚要回自己的房间,母亲从主卧房里出来了。
“雪婉来有什么事儿吗? 是不是又是张俊山的事儿?” 李淑贤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啥事儿。就是我没想到,我大姨和大姨夫,都没有跟雪婉说学校处分张俊山的事儿,搞得我成了第一个告诉她的人。”冰莹叹息道。
“他们当然不会跟雪婉说了。你想啊,你大姨看不上张俊山,巴不得他判了刑,关得远远的,免得他出来后,又跑来找雪婉。他们知道雪婉也喜欢张俊山,他们又不能强行不让她喜欢。最好的办法,就是只字不提张俊山,让她慢慢地忘掉他。”
“是这样啊!”冰莹恍然大悟。“咳——只是可怜我表妹了。”
“有啥可怜的?你大姨当然是为了女儿好了,所以,如果张俊山出来后,来找你帮忙什么的,一定要告诉我,咱们尽可能不要让雪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