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世界经常充斥着失禁的问题,有天同学们议论纷纷,角落里的男生在教室拉大号了,有小朋友说他脑子不正常,自白听了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确定是哪个小孩,此时的自白谁都没记住,也不爱跟人玩,除了妹伢和语文老师的脸,其他人的脸孔都是模糊的,名字更是记不住,对谁都不在乎。语文老师依旧很严肃爱打人,那时候被老师打大家觉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甚至有家长上赶着让老师放开打,似乎被老师打是一种荣耀是一种对自家小孩的在乎,自白不理解默默装进了肚子。
语文老师有个脑瘫孙女,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吃喝拉撒,孙女全身无骨般软塌塌,老师经常用绑带背上在村里穿梭,尽管全家人都对这个只眼珠动留着哈喇子的孙女不在意,但老师一直坚持在照顾,一照顾便是十几年,直到有次出远门一个月将孙女交由她父亲照看,仅仅一周孙女就过世了,村里人猜是被父亲饿死的,不管是非议论为何,孙女命运就此终结,自白说不出好坏,但对解脱的理解是有的,对这个家庭,更是对孙女,此前大人们说孙女就奶奶愿意照顾,奶奶在她才活奶奶不在便无活,自白想老师儿女长大离家后,奶孙二人彼此陪伴填补了孤独岁月,如真有转世轮回,愿孙女重开一局,做回健全人。
以前农村人喜给人取贱名,什么狗牛瘌痢聋子,天天喊大家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就接受了,倒也不是贱名好养,自白认为揶揄中多少是带人格侮辱,有故意为之之嫌,缺乏应有的尊重和边界。村里有户人家生了三女一男,儿子绰号叫牛儿,说起来牛儿的父亲跟妹伢父亲是堂兄弟,不过牛儿父亲是抱养的,倒没实质血缘关系,牛儿母亲精明能干,心气高,本来不是嫁牛儿父亲,嫁的当时自白最小姑姑的公公,但自白小姑姑的现婆婆不喜欢牛儿父亲,便跟牛儿母亲说咱两换一下,都已婚还能换,颠覆了自白幼小的世界观,以前的老一辈都是这么闹的?
在孩子都健康时牛儿一家算和美,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牛儿十岁左右突发疯邪,成年后有天晚上用煤油灯点燃房子,人没事,但地基上断壁残垣家当被烧一无所有。牛儿彻底得了精神病,村里人叫孬子,自此到处闲逛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大笑时而破口大骂,偶发尾随打人,过会又能唱起“西湖的水,我的泪,…”“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虽孬了但唱的不错,曲库丰富,嗓音浑厚嘹亮,当然也会被大伙视为危险因子的存在,父母都健在,倒也没有被强制送到精神病收容所。
儿子出问题是压塌农村人脊梁骨的最大一根稻草,女主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气全无,自大火后觉原地基风水不好,便另寻一僻静处重建土坯房,除孬子都深居简出,女主人求神拜佛还做起了娘娘(仙婆),也许是找寻精神寄托,也许是为一份收入。自白不知道具体疯癫原因,也许受刺激也许有潜藏家族遗传病,那个年代很多近亲结婚的老人,嫁娶精神异常之人的也很多,不过牛儿父母各自家族也确未有人发疯病的事情传出,倒是吊诡。
三个女儿都已出嫁,除了大女儿,其他两个也跟牛儿一样,时不时中邪祟一样出现疯癫状态,自白看见过几次小女儿,说话嗡嗡的鼻音很重含糊不清,自白总是听不清她讲的话,但她给人很特别的感觉,那双眸子瞳孔色非常淡,像带了美瞳,加上肤色偏白,反应慢慢的,给人异族的感觉。
在农村人眼里老师是无比崇高的一种职业,心里自然将老师为人师表的形象拔高,面对他们,自觉捧着对方,矮一头的样子。不过自白的世界里没这个概念,都是人,那就脱不了作为人的种种,而且与其说职业光环,不如说这就是谋生方式,他们是获得了酬劳的,没见是分文不取出于热爱无私奉献的,大家的谄媚让自白生出几分排斥,当然自白不会说出来,儿时的自白会看,会听、会想,但就是不会开口表达真实的想发,只是内心有困惑和不解,特别是关于三年级语文老师吴良的疯癫妻子,出村去街口半道都需路过吴老师门前,经常会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疯女人在周围翻垃圾,女人高挑,虽邋遢但看面容五官是个漂亮女人,跟矮胖大腹便便的吴老师是反着长的。八卦是人的天性,村里的奶奶们堪比情报头子,自白是跟着爷奶生活,闲暇时就被奶奶带去村头大树下歇息,小小人儿坐那石墩上乖乖当个隐形人,听上那么一耳朵。听奶们说女人原本是正常的,后吴老师出轨才疯的。
“多齐整(漂亮)一女的,可惜了,想不开”
“可不是,这下男人更明着跟小三过了,再怎么都不能疯,不值当。”
老师儿子小志跟自白同龄,老师调任自白的小学,小志也转学过来,不过也就同班两年,小志便随父亲去了乡里学校,同班时一起进过学校鼓乐队,自白对小志也算熟悉了,不过从没听过小志提母亲,他性子少了点同龄男娃的调皮,倒沉稳安然,那时老师们经常打趣他跟自白的发小云彩妹,长大后自白在他家门前偶遇过一次,互点头微笑作招呼,彼时自白还是讨嫌的“单身狗”,他就已婚有娃,还是那个老样子。又过了几年,自白路过那两层破败的小楼,以为危房没人在了,却听大人说小志的疯癫妈还住在里面,还带了一疯汉住一起,两人一起捡垃圾为生,父亲跟小三早已和美一家,小志也已有自己的家庭,唯独那栋破旧不堪的小楼一如往昔,屹立在那,跟着那个疯癫的漂亮女人一起沉入岁月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