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郁易回望唐歌儿一眼,俩人目光短暂交汇,杨郁易嘴角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便欲挥手扬了这一手钢雨。
蔚千山急唤众人卧倒,他心知这数十枚钢雨弹在四面人群中爆开,必将死伤无数。
哪知杨郁易挥手前一刻,没来由的小腹一阵坠胀,继而腰、背、腹处都感到剧痛,这痛不似寻常那样一阵又一阵,而是一浪高过一浪,直冲心尖。
他起初不动声色,咬住嘴唇,想凭念力硬撑,却提不起半点劲来,直到那痛意袭便全身,让他如坠冰窟,连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这才忍不住一手捂住下腹,微微欠下腰身,好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他悄声问唐歌儿,
“你给我喝的什么毒药?”
“天下有什么毒药能瞒过你的眼?我给你喝的,确实是我师父用纯阴女童胎盘绒毛酿的至阴之酒,这酒寻常人喝了只有滋阴功效,但你外阴虽为男儿构造,体内却仍有女子的胞宫和胞脏,在至阴之力激发下,如今月事来潮,胞膜蜕变,经血充盈,又因产道已被我师父施术封闭,经血不得流出,倒涌至心肺,故而痛不欲生。”
唐歌儿坦然说道,
“而且今后每月,你都将像正常女儿一样忍受经血倒涌之痛……现在,你能体会伊帆师姐的痛了吧?”
“什么?!”
杨郁易第一次感到无尽恐慌,忽觉天旋地转,一时支撑不住,单膝半跪于地。
他低声吩咐贝尔塔,
“卫戍官。”
“在!”
“杀光……他们。”
“得令!”
贝尔塔如往日那般面无表情,拖枪前去,走到一半,忽而转身,金枪倒转,直刺杨郁易右肩。
杨郁易腹痛之下,毫无防备,这一枪刺得极凶狠,枪尖透锁骨之下穿出,钉在他背后的砖墙上。
杨郁易身上金羽罩袍被枪尖挑破,自他肩头滑落,露出里边贴身穿的抹胸和襦裙。
“咦?!……咿!!”
在场众人忽见他们的城主,那个被称作大漠之王的男人,此时穿着女人的衣裳,粉肩微露,无不大惊,人人脸上表情,有惊讶,有不解,也有嫌色。
杨郁易倚墙愕然道,
“你也背叛我?”
贝尔塔变了脸色,指他大骂,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大好男儿,哪肯给你这阉鬼做奴?!”
骂完又招呼属下,
“兄弟们还等什么?诛杀阉鬼,就在今日!”
叛军杀意沸腾,千百只金枪齐指杨郁易,心怀怨念者大呼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其中有至亲被杨郁易杀害的,有妻女被他夺走的,有饱受酷刑落下残疾的。
更多是明火执仗,趁火打劫的,趁着黄金城内大乱,大肆烧杀抢掠起来。
杨郁易挨了贝尔塔这一枪并不打紧,只是围观众人怪异的目光,叫他想起了小时候,玩伴们调笑着用小棍儿戳着他满是疤痕的下身……
他不由怒从心起,也顾不得那痛,掸手将金枪折断,又指间一碾,将那枪碾作无数带着尖刺的铁屑,再抬手一扬,那些铁屑飞旋着,如利刃般洞穿了贝尔塔厚实的胸膛。
贝尔塔没作出反应,金甲之下的身体已经成了筛子,不发一语,一丈来高的身子轰然倒地。
众叛军本以为城主身受重创,功力尽失,想趁机作乱,哪知他依旧弹指间,就让壮如贝尔塔这样的巨汉灰飞烟灭,顿时个个举枪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可杨郁易不待他们抉择,水袖轻舞,数股强劲气旋自他袖下飞出,卷入者无不粉身碎骨,眨眼间又有数十叛军毙命。
叛军们惊恐万状,见斗他不过,索性弃了他,转而加入劫掠的队伍,向着百姓下手。也没人记得曾说过什么“这座城里所有男女老幼皆是兄弟姐妹”,只要手里有刀,哪管什么兄弟姐妹,见一个,砍一个,有什么,抢什么。
那些曾在杨郁易身下扭动身姿,陪笑迎合的美人佳丽,一见城主失势,也都惊恐尖叫,一哄而散,可是这些女人跑不了多远就被三五个叛军抬手抬脚,掳进小帐篷里……
华锦年和蔚千山横刀上前想要制止,可凭他俩人武艺再高,又如何制得住这上千叛军?
大漠的夜,野兽的淫笑和妇孺的嚎哭交织一处,彼时极乐之城顿化作人间地狱。
……
唐歌儿走到杨郁易跟前,直视他说,
“这下明白了吧,你自以为深谙人心,以操控他人为乐,实则这些人不过贪慕畏惧你的权势和力量,他们又何尝不在骗你?真心待你的人只有一个,你既然错付了,今生不会再有第二个。”
听了他话,杨郁易失神地望着这座用他毕生心血建起,此刻正在崩塌中的极乐之城,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叛军中有人射出一道火箭,窜进裂开的地缝之中,继而又是一串巨响,镶嵌在金殿之顶的西域火精石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起初没人在意,都顾着闷头杀的杀,抢的抢,逃的逃,死的死……直到唐歌儿忽觉脚底踩着的金砖变得滚烫,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寻常的地崩!
旋即向着人群大喊,
“岩浆漫上来了!”
人群一片死寂,杀的也不杀了,抢的也不抢了,逃的也不逃了,死的也不死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网格状地缝之中的赤红浆液一点一点涌动上来,流淌到脚下。
片刻之后,整座城池颤栗起来,鎏金穹顶轰然炸裂,金漆裹着火星如暴雨倾盆,一名叛军抬头去望,正逢一股岩浆浇在他头顶,就见他身形在赤水中化成一道白雾,血肉与赤水混在一起,在地上泼洒出狰狞图腾。
一道熔岩柱破地而出,跟着第二道、第三道……汇成一股参天巨浪,向着唐歌儿涌来,热浪灼的他睁不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