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冬月,薛俊义或雇或买三百余仆役集于云梦堂内。
凝寒即刻吩咐四仆,道:“调教新仆,薛堂主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你四个去帮着些,诸事听薛堂主吩咐,若忙不过来,宿在那便可。”
四人称是。
涂云道:“主子,那边人多,少不得些腌臜气息,汤和恐怕受不住这些个。况且主子身边也不能没个人,不如便让汤和留下,一来主子身边伺候着,二一个,主子若是有吩咐,也有个人传话。”
凝寒道:“也行。只是你们仨倒要辛苦些了。”
三人应了,去了。
时入腊月,新仆多少也有了些样子,便择选了分配各处。
凝寒屋内又添四个,只非命不可上楼;前院洒扫四个,后院洒扫四个;浆洗四个;织补两个;厨工两个,帮厨四个。此屋内仆役皆以四仆为首。
八堂之主,贴身伺候四个,又各处安排十数个。
为应对来年诸客,又于正岛安排厨工十个,帮厨二十个;各院房内两个,粗使两个;又训练驾船数十个。人数不足,年后又紧急采买,调教过后,分于岸上庄内数十个,正岛外头洒扫数十个。
虽仆役众多,择可信之人尚需时候,凝寒便依薛俊义之言安排四仆各主一事。
巫淳心细,暂管各处厨房以及监管原料采买,食物品相;涂云体刚,暂管岸上庄内操持及哨站回禀;韦泓焘语直,暂管正岛各房各处及驾船之事;汤和性懦,帮着薛俊义处理账目。
待选出可用之人,除账目不假手外人,其余皆交由管事料理。
时入二月,安排已定;时入三月,待接来客。
三月十二日,诸客来贺。
一早,凝寒换了衣裳,与八堂之主齐坐天曌殿。
且看众人装扮。
凝寒上穿一件金银线绣轻云闲致舞初霞纹样天青色细绸上衣,下穿一件银线绣碧波清浮润海沿纹样水青色细绸直筒长裤,外罩一件织薄雾初散聚清滴纹样银线织就直领直袖袍,头戴玻璃青玉整雕闲云复重叠垂碧水珍珠双簪发冠,腰束银丝揽青玉镶赤红玛瑙束带,脚踏一双绣江崖海水纹样白色短靴。
薛俊义上穿一件鹤羽织轻云闲聚散纹样纯白上衣,下穿一件鹤羽织浮云远轻散纹样纯白长裤,外罩一件鹤羽织薄云游天际纹样纯白直领阔袖袍,头戴银丝镶嵌三十六瓣莲花缀露水珍珠式样发冠,腰束勾云纹白玉束带,脚踏一双绣云样团纹白色鹤羽短靴。
童宪上穿一件凸绣峰峦翠障护新松纹样石青色硬缎上衣,下穿一条凸绣群山并立引流水纹样硬缎长裤,外套一件凸绣山间薄雾映晨光纹样硬缎坎肩,头戴青玉整雕镶火红玛瑙群峰举新阳式样发冠,腰束盘金青玉束带,脚踏一双青玉砌坚石永不移纹样黑色皮靴。
曹毅上穿一件金线绣秋日银杏半遮果纹样新绿色绸布上衣,下穿一件金线绣金叶翩落渐堆成纹样新绿色绸布长裤,外穿一件暗绣百草千丝连纹样新绿色轻纱直领直袖袍,头戴金丝编制缀青玉镶红玛瑙雕刻人参花叶式样方顶帽,腰束盘金银镶玻璃青玉束带,脚踏金线绣灵芝团纹黑色纯棉短靴。
万良弃上穿一件银线绣群星飞落耀满天纹样漆黑色束袖上衣,下穿一件银线绣天星映水寒光闪纹样漆黑色束腿长裤,外穿一件肩镶熟铁铆钉漆黑色系扣坎肩,头戴漆黑色免纹窄沿斗笠,眼上蒙一条漆黑色免纹布带,腰束漆黑色免饰棉布束带,脚踏一双漆黑色棉布靴。
远颓上穿一件凸织落石燃火满周天纹样石黄色哑光锦上衣,下穿一件凸织方石堆山拥地火纹样石黄色哑光锦长裤,外罩一件暗织石火纷飞无断绝纹样直领束袖袍,头戴黄金镶火玛瑙制群山映红流式样发冠,腰束黄金玉镶火玛瑙结金丝束带,脚踏一双镶黄玉雕群山纹样黑色长靴。
远浊上穿一件镂雕落雪纷纷无尽头纹样饰白玉双垂绦素白色双层轻纱直袖上衣,下穿一件镂雕骤火绵绵随步行纹样饰白玉垂飞丝素白色双层轻纱直筒长裤,外罩一件银线绣清液漫尘滴纹样素白色双层轻纱直领直袖袍,头戴方直白玉配白玉双簪垂三尺银线绣文长纱发冠,眼上蒙一条银线收边素白色薄纱,腰束银线镶白玉束带,脚踏一双镶碎白玉素白色长靴。
全兴上穿一件掺金银线绣新芽始发遮枯枝纹样新黄色锦缎上衣,下穿一件掺金银线绣嫩叶初展藏冬草纹样新黄色锦缎长裤,外罩一件春日繁花竟争荣纹样新黄色直领直袖袍,头戴玻璃青玉整雕新枝相缠绕镶黄玉攒新苞式样发冠,腰束银丝联结绿玉雕纤枝争新颜式样束带,脚踏绣新旧两相欢纹样新黄色长靴。
全清上穿一件银线绣新雨绵绵弄涟漪纹样水白色双层轻纱上衣,下穿一件银线绣细水幽幽戏清影纹样水白色双层轻纱长裤,外罩一件银线绣青露点点自嬉闹纹样水白色双层轻纱直领阔袖袍,头戴银白珍珠攒成流水回曲绕式样配嵌银双簪垂牵丝珍珠发冠,腰束缠银白玉镶银白珍珠束带,脚踏一双银线绣细流润无声纹样水白色长靴。
此日所来相贺者,皆为相隔未有甚远之或帮或派。
家族世袭者,现主携子同来,师徒传承者,现主领徒同来,多二人同行,或三人并立,虽称道贺,多也算得上是混一刻眼熟,寻一丝庇护,贺礼虽只称得上是俗物,也算是拿得出手的至尚之礼。
在座九人虽未见过这些人,也得以礼待客。
足足将近三个时辰,这些个人才算是过完。
最后一行人,却是二女三男,待报过名姓,才知此一行人来历。
五人同来自花间幽谷,隐于凤尾林之内。
花间幽谷之名,殿内数百人竟无一听闻,不禁有些私语。
再观此五人,首一人为一女子,自称佘青炀,身形纤细,臂腿修长,细眉长入鬓,丹凤透寒光,穿一件青色浮光长裙,腰间挂一根多节长鞭,行走间身姿摇曳;
二一人为一女子,自称葛红苓,细眉如墨,眼尾高扬,穿一件亮黑色抹胸皮短裙,双肩似凝脂,双足似白玉,腰间挂一根飞线爪;
三一人为一男子,自称詹白源,身形壮硕,筋肉结实,眉若春蚕,眼如铜铃,下身穿一条缀白珠棕色长裤,腰间挂一根流星锤;
四一人为一男子,自称钱宗琦,身长九尺,形若细竹,长眉微垂,双眼狭长,穿一身暗红色皮质轻甲,腰间挂一根流星索;
五一人为一男子,自称辛玄铭,淡眉若无,双目半睁,臂长过膝,穿一身红色斑点纹浅灰色皮质衣裤,腰间挂一根绳镖。
佘青炀道:“花间幽谷成立已久,然谷主常年或是潜心修炼,或是钻研医药,少与谷外之人有所交道,故知之者甚少。现谷主修为渐成,医术也可称得上精湛,借此道贺之机,也算是重归俗尘。”
凝寒道:“在下谢过。”
凝寒又道:“敢问谷主如何称呼。”
佘青炀道:“谷主本一弱女,冷门主当着这多人面直问谷主名讳,实在不甚妥当。”
凝寒道:“是在下唐突。”
佘青炀道:“倘来日冷门主得以客至花间幽谷,若有缘与谷主同席,冷门主所有疑惑谷主皆可作答。谷主与人随和,冷门主所问,必有结果。”
凝寒道:“谢阁下相邀。”
佘青炀取过一个盒子,道:“花间幽谷实力微弱,无甚厚礼,此仅有谷主所炼丹药两瓶,虽算不得世间罕有,也算得上是上上之品。”
言罢,双手将盒子捧出。
汤和正欲上前,凝寒见薛俊义摇头,忙低声将汤和唤住,汤和忙住了脚。
凝寒道:“此礼属实贵重,在下受之有愧。”
佘青炀道:“花间幽谷有心与贵门结交,有心与天下英雄结交,尚不至在这高手遍布之地引得全天下为敌。”
凝寒道谢,命汤和将盒子接过。
五人施礼称谢。
九人起身,向殿内所有人施礼道谢。
凝寒道:“还请诸位好生歇息,共赴晚宴。”
诸客去后,薛俊义上前接过汤和手内盒子,道:“你先去盯着人,把礼收进库里,等忙过这一阵,再慢慢清点不迟。”
汤和称是。
薛俊义又道:“忙完这个,你再去岸上走一遭,叮嘱涂云,岸上人数众多,鱼龙混杂,务必小心些。若是有人闹事,必要护着自己人,实在不得已,动起手来,以他现在的身手,以一敌三不在话下,一要护住华章门颜面,二也要给对方个认错的机会,别使得在众人眼前丢尽了脸面,下手的时候不必手软,别打死人就行。实在应付不过来,记得放烟花为号,我等自会支援。去吧。”
汤和领命去了。
九人起身,出了天曌殿,一道入至凝寒院内,于厅中坐了,稍稍宽松一些。
童宪道:“累到了吧。”
凝寒道:“属实够累的。”
略歇一阵,凝寒道:“薛堂主方才殿内摇头,可是觉花间幽谷那五人不妥当。”
薛俊义道:“不瞒门主,自客初踏殿门,我便暗中一一为来人卜算,唯此五人,占不得结果。”
凝寒道:“又是这种。”
薛俊义道:“此五人却是不同,寻常所谓占不得,不过见不得结果,这无人,完全是无法为之卜算。”
凝寒道:“这是为何。”
薛俊义道:“此五人修为已不知搞到何种境界,那谷主又会是何样人物。此等之人,只需其一,足可将一门之名传于天下,其名声甚至有越过我华章门之势,何故屈尊来我华章门相贺。故此,不得不提防。”
话完,将手内盒子递与曹毅,道:“你且瞧瞧,这药可有异处。”
曹毅称是,将盒子接过。
薛俊义叮嘱道:“务必小心。”
曹毅先将盒子外查看仔细,又小心将盒子打开,将盒子内自己查验一遍,再将盒内两瓷瓶查看,捏起一瓷瓶,小心倒出一丸丹药于盒内,远远轻嗅。
忽见曹毅双眼轻闭,身上动作也全停了,凝寒急忙起身一把将盒子打翻在地,曹毅也顿时回过神来。
凝寒怒道:“果然不存好心。”
凝寒又道:“你可伤了。”
未及曹毅答话,凝寒略蹲下身子,抓住曹毅一手,道:“可是中了毒?可能解得了么?”
曹毅道:“我没事。”
凝寒道:“那你方才……可吓死我了,没事便好。”
曹毅道:“谢门主关怀。我方才不过鉴别其内用料,一时有些拿不准,这才将所有外界摒弃。”
凝寒道:“辨得如何。”
曹毅道:“实不相瞒,我多年出入药库,其内用料倒是分辨的出。这丹药所有用料,皆为毒物,或者用剧毒奇毒更为恰当,单其中一味,足以杀人于须臾,可诸多毒药合于一处,竟将毒性尽数去了,却是够奇的。”
凝寒道:“药王谷可有此等用药法。”
曹毅道:“毒虽也是药,可用于何病,用于何方,用何剂量,都需斟酌仔细。像这丸药一般,全为毒药,更这大剂量,属实未曾听过。”
曹毅又道:“我所见方子尚少,保不齐有这种方子也未可知。等到药王谷来了人,再问一问,兴许更能仔细。”
凝寒道好。
曹毅起身,将丸药装好。
凝寒道:“这丸药暂收于你那,务必仔细。”
曹毅称是。
入夜,天曌殿外广场之上,大摆宴席,招待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