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明根:“回太后,臣之心甚定,此番战事,若我大魏有失,臣等之性命堪忧,若是我大魏获胜,臣必当风光回乡,所以,臣便不虑其他,只是一心读书了。”
冯太后笑道:“好,好,谈笑虎穴,不辱使命,甚好,甚好。你先归班吧。”
游明根谢恩归文臣班列。并与周围的诸臣施礼,微笑,示意。
张祐再向冯太后施礼,冯太后又道辛苦,并让他回位,张祐遂到冯太后案前,与抱嶷,苻承祖等,共同侍立。
冯太后叫抱嶷:“宣南国使者觐见。”
抱嶷称诺,走至阶前,高声叫唱道:“宣,南国使者觐见。”
内侍层层传下,不一会儿,只见二位南宋使者来到堂前,向冯太后稽首躬身拜,持节当首的一位道:“臣,大宋朝员外散骑常侍殷灵诞。参见魏国皇太后陛下,恭祝太后圣躬安。”后一位跟着道:“臣,大宋国员外散骑侍郎苟昭先。参见魏国皇太后陛下,恭祝太后圣躬安。”
张祐走到阶前,瞪目喝道:“二位使者,见到我大魏太后,还不赶紧下跪,施大礼参拜。”
殷灵诞又是一拜,道:“下官是大宋天使,代表大宋天子陛下会见魏国太后,故,下官只能向太后行礼,却不能跪拜。再者说,你们当时到我大宋国出使,也没有跪拜我皇啊。”
张祐双目圆睁,便要发作。
殷灵诞道:“怎么?这位公公是要下官失礼么?又或是,这魏国本就是无礼之地?”
张祐大怒,便要发作。冯太后摆摆手,看着文书,问:“宋使,宋使,殷大人,本宫有一事不明,贵主刘姓,贵国号为宋,据档案记载,贵主乃汉太祖刘邦弟刘交之后,贵主是正宗汉室之后,贵国为什么不以汉为号,却以宋为号?本宫记得当年的刘渊,匈奴之后裔,只是因为其先祖冒顿单于有尚汉太祖之公主,因此有了汉之血脉,就自称刘姓,建国亦用汉号,以示尊汉,而你们宋主,是正宗刘汉血脉,为什么反而不用汉号?本宫甚是奇怪?还请宋使指点。”
殷灵诞不答,事实上,南宋朝野上下都听闻过冯太后之名,知道她辩经厉害,因此他与苟昭先在离开建康之前就已经商议妥定,决不与冯太后辩经,但是可以与北人谈论文艺。因为,他们坚信,北地无文艺。殷灵诞遂施礼答道:“天心不可妄测,我太祖武皇帝立国号为宋,自有他的考量,我等臣子之辈只管遵从便是了,由不得我等置喙。”
冯太后微笑而过,又看国书,却又皱了眉,道:“你们称我朝为北地,这样的称呼甚为不妥啊。”
殷灵诞:“请太后陛下指示。”
冯太后:“我大魏为中国啊,不是北国,你宋朝称为南国是可以的,但是我大魏朝可不宜称为北国,应该是中国,若依宋君之称我朝为北国,那中国又在哪里呢?”冯太后转向高允,道:“高公,日后我朝所有的对外公文一概自称为中国,对内可自称为大魏朝。”
高允出班称诺,施礼后归班。
殷灵诞施礼道:“太后,魏国对外自称中国,灵诞窃以为不妥。”
冯太后:“那,中国又在哪里呢?不会是你国吧?若以方位作称呼,你朝也只能称为江左,也称江东,也称江南,也称南国,自孙吴起皆是,为何我大魏按方位称为中国便不妥了?你且说来听听。”
殷灵诞:“这,这中国之称另有他意,不宜轻用。”
冯太后:“中国,天地之中心之国也,中心者,中原也,我大魏现在即居中原,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有何不妥?”
殷灵诞:“中华正朔在南宋,所以,惟有我大宋方可自称为中国,魏是北地,不宜自称中国。”
冯太后:“你方才还自称为南宋,怎么又变了?再者,若你南国为中国,那我大魏如何定方位?漠北广袤土地又当如何定位?再者,你南国之南境即为大海,海边之国也可以为天地之中心么?天涯海角,应该为天地之边缘才是吧。”
殷灵诞一下子没了词,心中暗暗作恼,说好的不与冯太后辩经的,一不留神又落了套。
好在冯太后没有追问,只是对殷灵诞淡淡说道:“久仰南国诗文风流,只是这份国书,甚失我望也。”
殷灵诞急忙施礼道:“回太后,谈到诗文,臣在大宋亦久闻魏国之刀马武功冠绝一时,臣心甚向往之。”
冯太后不禁一愕,失笑道:“我与你说诗文,你却与我说武功,殷大人之意是说我中国人只识武功,而不知文学了?”
殷灵诞忙施礼:“臣不敢。”殷灵诞口中虽说不敢,但是其一脸的得色,却着色惹恼了一众魏臣。
只见魏收出班奏道:“启禀太后,臣有不解之处,想向这位殷大人请教,请太后恩准。”
冯太后微微一笑:“准了。”
魏收向冯太后施礼,转向殷灵诞,先施一礼,殷灵诞还礼,魏收道:“殷大人,下官魏收,收在中国,曾闻君名,亦有幸读过君之诗文。”
殷灵诞一愣,不禁好奇:“魏大人知道灵诞之名?也曾见过拙文?”
魏收:“下官亦知殷大人为京口人氏,京口出好酒京口清,殷大人亦好此杯中物,也曾于酒后写得好酒诗。”魏收摇头吟道:“京清酒,吹湿宫城柳,柳枝著地春垂垂,祇管人间新别离。离情欲断江水语,女儿连臂歌白纻。淮南神仙来酒坊,甲兵猎猎羽林郎。百年风物烟尘苍,老兵对月犹举觞。青帘泪湿女墙下,曾识行军旧司马。”吟完又赞道:“果然是好诗啊好诗。”
殷灵诞听后暗暗心惊,自己的老底敌方全部了然于胸,不禁与苟昭先对视一眼,努力收敛心神,施礼道:“让魏大人见笑了,惭愧惭愧。下官也想拜读魏大人之大作,还望魏大人不吝指教。”
魏收自称不敢,却也不客气,便摇头晃脑吟了一首自作之诗文:“素蝶向林飞,红花逐风散。花蝶俱不息,红素还相乱。芬芬共袭予,葳蕤从可玩。不慰行客心,遽动离居欢。”吟完后又向冯太后施礼道:“启奏太后,这是臣今晨新作,谨作欢迎远客之忱,还请太后恕臣自专之罪。”
冯太后笑道:“恕不恕你当由远客作主,远客认为你的诗文作的好,其文也佳,其情也真,其意也诚,本宫便可恕你,若远客以为你的诗文不佳,本宫可就要罚你了。”转问殷灵诞:“殷大人,中国文士之作,尚入得名士之法眼否?”
殷灵诞向冯太后深施一礼,道:“曹植、陆机复生于北土矣,臣受教也。”
冯太后笑了,对魏收道:“佛助,殷大人甚赞与你哦。”
魏收对冯太后又是一拜,道:“这些皆涂鸦之文,臣最得意之作并非此诗,而是另有作文。”
冯太后有了兴致:“哦,还有你自得之作,且吟来,本宫与远客,还有诸公一并欣赏了。”
魏收施礼:“臣此诗名为:圣母皇太后万寿诗。”
冯太后很是惊异:“这诗是写给我的么?”
魏收深施礼:“是,是专为圣母皇太后所作。”
冯太后很有了些兴趣,道:“好,且吟来听听,作的好,有赏。”
魏收施礼,然后摇头晃脑吟道:“圣母皇太后万寿诗,仲春春色满京都,熙日和风遍海隅。扣砌芝兰承展鞠,琼筵环佩杂笙竽。月衔花绶金为镜,露缀丝囊寿作符。献颂慈宫人尽乐,年年中外竞山呼。”
冯太后以手击案,道:“年年中外竞山呼,每年,我中国和众外邦都能很开心地欢聚在一堂,饮酒作歌,共庆太平,此亦我之平生所愿也,好,好,好。”又转向殷灵诞,问:“殷大人以为如何?”
殷灵诞施礼,道:“魏大人亦是八斗之才,臣佩服之至,不想北土亦多才也。”
冯太后:“应是中国本就多才也。”又转问诸臣:“诸公以为如何?”
群臣皆向冯太后施礼,齐声道:“中国本就多才,臣等恭祝太后圣躬安。”
冯太后很高兴,便道:“苻承祖,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本宫要大摆筵宴,为南国贵使接风洗尘,哦,对了,今夜就用京口清,殷大人,希望你还能再有佳作。”
殷灵诞施礼道:“臣谨尊皇太后圣命,惟望莫让太后见笑了才是。”
七十二
冯太后在大堂批阅奏章,迎男,张祐等侍立。高允,李冲觐见,冯太后让宣。
高允,李冲到堂中参见冯太后,冯太后叫免,便问:“你们与南宋使臣议得怎么样了?”
高允:“回太后,南使让咱们退还徐州等四州,说这本是他们的国土,今被中国占居,非礼也,要求归还。”
冯太后一笑:“亏他们说得出。”
高允:“殷灵诞也知这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先提此议,咱们拒了,下一步,他再提出一些不是很荒唐的要求,咱们不便总是拒绝,就有可能会接受,或是部份接受他方的提议,他们也就算是成功了。”
冯太后一笑:“这个殷灵诞倒是个很好的使者,还知道层层递进之谈判之法啊。”
高允一笑:“他虽精明,只是无用,原因无他,这次咱们胜了,他输了,一个失败者是没有资格对胜利者提条件的,咱们这次之所以主动要求议和,主要是奉了太后您的旨意,见好就收,以和为贵,但也不可能任由他拿捏的。”
冯太后点点头:“你们明白就好,我想趁胜议和,就是想给我大魏多争取些利益,怎么可能我们胜利者还要让利与失败者,甚不让人笑话。这次议和,主要的议题是,边贸互市,互通来使,努力争取不再动刀兵,适当的让利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也只能是表达我朝的一份诚心和善意,绝不能让他们有误解,认为是我朝示弱谄媚,予其获利之机,那是不行的。”
高允,李冲施礼称诺。
冯太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就是双方文艺士人之交往,南朝文艺远胜我朝,我朝一定要多派志学之士前往南朝学习,希望有助我朝文风之进步。”
高允称是,却又道:“回太后,其实我朝的文学自有风骨,并不输于南朝,太后不必多虑。”
冯太后摇头:“不够,远远不够,南朝的文学我知道,深不可测,高公,你要轮流多派遣平城太学,还有各郡太学的太学生,到南朝去,与他们的士人多作交流,还有祖冲之那样的工技大匠,要多学习,一次可以一年或是二年为期,让他们学完后就归来,归来了还要考试,考得好的,优先录用到各部任职。但是,若有去而不归者,问责其父兄家人。反正就一句,我的人,一定要能为我所用,决不能为他人所用。”
高允称诺。
冯太后又问:“这几天,这两个南使除了与你们议事,还在忙什么啊?”
高允:“回太后,这两个南使这几天频频约会青州原望族世家,要不在他们的驿馆,要不就是去那是豪强家中。”
冯太后心中一懔,盯望着高允,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高允:“有细作来报,说,这两位南使在劝这些望族世家能举家迁往南朝,不要留在我境。”
冯太后:“哦,那些世族是何反应?”
高允皱眉道:“有不少世族好象颇有些心动。”
冯太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似自语,又似在问高允:“这是在争人,争才,争心啊。难道我大魏不比南宋更能留住人么?”又皱眉道:“他们真的都想到南边去么?若真是想去,那我是该放手让他们走呢?还是要强行留下他们呢?”
高允和李冲对视了一眼,高允施礼道:“太后,一个国家之组成,无非是土地和人口,二者缺一不可,现在,咱们的将士们打了土地,但是,若是人口都没有了,那这个国家也不成的啊。”
冯太后:“可是他们居在我大魏的这片土地上,心不定,总是想生事,这也是麻烦事啊。”
李冲道:“太后,臣之意,留地,不留人,只要有了土地,还怕没有人来么。”
冯太后:“那这些心神不定的人,又该如何处置呢?总不能全都杀了吧?可是留着,又怕成患。这个青州犹为头痛,这几州中就是他们反抗最为激烈,不把他们处置好了,我都不敢回平城。”
高允道:“太后,臣以为,您也无需烦恼,青州百姓应该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恋宋,可能只是新归,对新生暂时的心生不安而已,真要是让他们逃南,他们也不一定便会真去。”
冯太后有了兴趣,抬眼望向高允。
高允施礼道:“咱们就以青州为例,青州百姓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为有地产房屋等恒产,所谓世家大族者,这些人若是逃南,这些田产房屋如何处置?难道还能随身带走么?便只能贱卖,这样的损失,他们可能也不一定愿意承担,故,现在与二南使说时,可能会有些场面上的慷慨之词,但是到了真的行动时,可能就不会那么随意了。”接着又是一声冷笑,道:“其实这些世族最关爱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利害得失,所谓的忠君爱国,狐死首丘也只是一句文饰之词,自欺欺世罢了。”
冯太后点点头。
高允继续道:“还有一类便是无恒产者,他们到哪里都是流民,他们中有许多本就不是青州人,都是在前期乱时,各地流浪过来的无产业者。他们在宋之青州是流民,到宋之江南还是流民,而流民到哪里都是祸患之根源,殷鉴不远,只数年间而已。但是,若是咱们大魏,在咱们大魏之青州,若是分得有土地,那么,他们就不是流民了,即也是有恒产者也,圣人云,无恒产者无恒心,有恒产者有恒心。他们若是在我大魏朝有了田地房屋等恒产,那么必然就会对我大魏朝有了恒心,在了恒心,便也会有了忠效之心。等他们从流民成了定居民,成为了咱们大魏国真正的青州之永久之定居民,并有了恒心和忠心,臣以为,到那时,咱们即便想赶他们走,都不一定能赶得走了。”
冯太后点点头,却道:“那,这恒产又从哪里来呢?”
高允皱眉道:“这确实也是个难题,就以青州为例,这土地皆有其旧主,这些流民几乎不可能分得土地了。”
李冲道:“那就把那些大户的地分了,给那些无地的人。”
高允皱眉道:“思顺要慎言,大户世家,是我朝治理所需要依靠之人,你把他们都得罪了,谁来帮我朝治理群氓啊。”
冯太后却看向李冲,并没有阻止之意。
李冲道:“高公,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想让这些青州大族配合州郡帮着治理县乡,但是,他们肯么?我担心的是,他们不仅不能帮着我们,反而会成为祸乱之根源。”
冯太后等了等,看李冲停住了,便道:“继续说啊。”
李冲便接着道:“太后,就以宋时为例,这些青州大族就不服宋庭管辖,对有利于他们的政策,他们就听从,对不利于他们的政策,他们就当没听见,宋庭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些大族自己手中就有兵刀,宋庭根本就管不了他们。就说这沈文秀吧,虽说是宋庭的青州刺史,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权力,这些大族们也并不太把他当作一回事。太后,高公,您们想,这些大族到了咱们大魏手中,他们就能听咱们的话了?咱们现在大军驻此,他们兴许还会低头乖顺听话,但是,等咱们大军撤离了呢?他们又会如何对待咱们大魏朝的主官?臣心不安也。既然他们反正也养不熟,管不顺,不如干脆舍之,把他们的土地收了,分给那些流民,对于那些流民,至少咱们大魏朝的主官管治时,他们应该不敢不听的,真敢不听,咱们的刺史太守就能砍了他们的头。而且,咱们给了他们田地,甚至是房屋,让他们能娶妻生子,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肯定会感恩咱们大魏朝,咱们的太后和皇上的,也就肯定会听话服管的。即使有个别刁民恶奴不服王化,那必是极少之数,必也不足为虑矣。”
冯太后听了转着眼睛思索,然后又问高允:“高公,思顺的话,你怎么看呢?”
高允道:“回太后,思顺的话,从道理上说,还是说的通的,只是真正施行时,还需要再四谨慎,诚如他言,这些大族手中是有私兵的,就是所谓的,有地,有粮,有钱,有兵,这些人若是真的逼得急了,后果就不可测也。”
冯太后点点头。
冯太后:“这几州的户籍土地都统计出来了么?”
高允:“回太后,臣等都在日夜加紧,再需几日,应该就会全有了,只是,只是这些大族皆很不配合咱们对土地之测量,故,进展缓慢也。”
冯太后点点头,道:“也是意料中事,看来,主要还是要解决了人,解决了人,事就迎刃而解,若是解决不了人,这事,就永远也无法得解也。”
高允道:“太后所言极是,对待这些无产流民倒也简单,统计好土地后,按户分配土地,让他们安心生产,他们只管种地纳粮,倒也好统治,只是对那些大族,他们之前就有许多的益处,若是咱们新朝不能给予其更多的利益,他们便不会说咱们新朝好,可是总的利益是固定的,还要四家分,一是朝庭,二是旧朝之功臣新贵,三是新归之百姓,四就是新归之大族。而其中朝庭和功臣新贵之利是不可少的,然后所剩余便是新归之百姓与新归之大族如何分配了,百姓多了,大族必然就会少了,大族多了,百姓之利益就必然有损,这就看我朝之取舍了。”高允又加了一句:“百姓的之需只是温饱生存,而大族之所需却只是贪婪,永不满足之贪欲也。”
冯太后点点头:“百姓易待,只要有地给他们种,有收成让他们生活,他们就会定下心来。而这些大族不好应对,他们的要求较多,仅仅是个存活,他们的意愿应该不大。不过,国家的治理,这些大族也是不能少的,治国安邦之才,这些大族贡献了多数,如何取其利而舍其弊,确实也是很费头脑的。”
冯太后又道:“不仅是这些世家大族,还有不少的工匠技人,也是国家建设不可或缺之用也,若这些人都被那南使唆弄到南朝去了,或是真的被杀了,对我朝那可是极大之损失也,不可不虑也。”
李冲:“太后,那您的意思,是不是把这两个南使杀了呢?”
冯太后摇摇头:“这不是个好主意。”
高允也道:“思顺此言不妥,一则,这二位是和议之使,遽杀之,非礼也,且不义也。二则,即便杀了这二使,难保不会再有三使、四使,或明或暗来挑唆这些大族,只要这些大族自心不稳,就终是隐患。”
冯太后点点头。
李冲想了想,道:“这些大族所恃者莫过于地方,他们在此经营日久,有的达数十年之久,自是树大根深,基础牢固,以冲之见,若是能灭其根本,毁其依靠,让其再无违抗朝庭之力,那他们应该就会听话了,若是朝庭再许其利益,能为我朝所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冯太后听了,面露喜色,问:“思顺之言有理,只是,你可有具体的操作办法么?”
李冲略一沉吟,道:“咱们可以效仿秦皇汉武迁居之故事,把他们全部搬走,把他们全部搬离故土,居住新地,周围全是陌生人,让他们形成不了合力,我相信他们就不可能再成什么事了。”
冯太后听了,转望高允:“高公以为如何?”
高允:“这个,这个可是很大的动静啊,思顺,你说让大族搬离本地,你是说的青州一地呢,还是青,徐,兖,冀这四州呢?即是青州一地之大族,人口之数亦不在少数,得要有个数百户吧,你要把他们搬走,搬到哪里去?哪里能一下子接受这么多的人?再者,他们会安心搬走么,若是闹将起来,引发民变,又当如何处置呢?还有,若是迁到新居,新侨民与旧居民发生矛盾,又闹将起来,又当如何处置呢?你须知,这些皆是政策性之行为,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举,不可不慎也。”
冯太后转望李冲:“思顺,高公所虑极是,你又当如何处置呢?”
李冲刚才的主意是一时兴起,一拍脑袋想出的,没有考虑周全,现在高允有问,他还真是难以回答,便在转着眼珠想对策。
冯太后看了李冲一会儿,便转向高允:“高公,若筑新城以安置这些迁居移民,可以么?”
李冲一拍大腿笑道:“可以啊,完全可以啊,想当年司马睿和王家仓皇南逃,不就在江南筑新城以安北民的么?现在也是可以的啊,太后圣明。”
冯太后转头朝李冲看了,笑道:“这只是一个想法,还需要细化之,思想周全了,方可行之。高公,你以为呢?”
高允皱着眉道:“筑新城不是不可以,但是筑在哪里呢?当年司马家南迁,南边荒土颇多,因此可以容下许多北迁之人民,而今之我大魏,几个州郡都是依次有序建设完备,再筑新城,如何为之?若不然,就只能再往北去了,平城往北,那里的荒土很多,只是北地极寒,土地贫瘠,又缺少水源,如何能安得下这许多的人民?再说,他们毕竟是世家大族,安逸日久,突然迁至贫地,我担心会生乱。”
李冲也皱起了眉。
冯太后道:“那就在司州地区,平城郊外寻一片宽平之处,筑一座新城,让他们侨居于此,以丰富平城之人口,这样可行么?我算过了,侨迁户口应该不会太多,青州为最,将那些有些根基的,有可能对我大魏的青州主官产生妨碍的大户,尽数迁走,一个不留。其他的那几个州,选择一下,对安心顺从的,积极配合我大魏主官的,甚至可以全力为我大魏所用的大族,可以留在本地,为我治理乡里群氓。还有,就是一些好的技工,也要迁走,以丰富京师所用。这样的话,需要迁居的户口就应该不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