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张俊山不听劝阻，决意要自己去找雪婉，冰莹忍不住了，她焦急地抬起头对张俊山道：“你……你找不到她的……”
李淑贤急忙举起手来打断了冰莹的话。她一脸严肃地对张俊山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搬家吗？你知道他们是真的想搬家吗？”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来找你们了。”张俊山很不客气地回怼道。
他不明白这母女俩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雪婉家搬到哪个楼去了。工程学院的教工楼虽然分布得比较分散，但是大部分都在校内，只有少数建在校园外，但也基本靠近校园，就像雪婉家原来的教授楼一样，就在学校大门口附近。
只要他花时间去找，最后总能找到的。
“我告诉你为什么吧，”李淑贤的口气也有些不客气了：“就是因为你诱骗了雪婉，让她未婚先孕的那见不得人的事儿……”
一听这话，张俊山感到有些吃惊。这件事本来是他与雪婉的私事，而且早就过去了。这个事儿怎么还迫使雪婉一家不得不搬家呢？
“阿姨，我跟雪婉之间的事儿，是两厢情愿的，根本不存在你所说的‘诱骗’之说。”张俊山义正言辞地回道。“不过，那事儿确实都怪我无知，给雪婉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一直愧疚难当。我不明白的是，那事儿怎么会让他们家不得不搬走呢？”
李淑贤眉头紧皱，一脸鄙夷的神色，道：“张俊山，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呀？你干的好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都传到社会上去了，你真的不知道？”
张俊山在工程学院时，确实听到过有关的谣传，什么“高中生未婚先孕”，“教授的女儿坠胎”，等等。他并没有太在意，何况他毕竟势单力孤，根本无力阻止谣言的传播，只能等待新的八卦出现，才能使人们转向新的谣言，以满足他们那无聊的猎奇心理。
“谣言，那只是一些谣言，传一阵子就过去了，不至于让万叔叔一家搬家吧。”张俊山恨恨地回道。
“哈哈，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李淑贤用嘲讽的口气道。“你以为这事儿只影响到雪婉和你？ 它对雪婉妈妈和爸爸的影响根本不比你们小。”
张俊山知道，雪婉怀孕后的人工流产，以及与学校的交涉等等，都是李阿姨和万叔叔跑前跑后处理的，对他们的影响肯定是不小的，于是回道：“我知道雪婉出事后，后面的善后处理的事情，都是李阿姨和万叔叔做的，可是，这跟他们搬家有什么关系？”
“哼，我说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还不信。”李淑贤继续用鄙夷的口气回怼道。“自从雪婉出了那事儿后，你知道雪婉妈妈每天要面对多少压力？不只是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还有单位同事们的冷嘲热讽，换了你，你会怎么办？”
李淑贤所说的这些，在这件事上张俊山并没有经历过，但是在他此次回家准备再次高考期间，所遭遇的那几个年轻人的风言风语，他是深有体会的。
他开始有些明白了。如果你每天都要面对这种人，生活在这压抑的环境中，你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对策，就是“走为上”，远离这个环境，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想到这儿，他开始不做声了，又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了。
然而，李淑贤似乎还没有说完，只听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知道雪婉爸爸每天要面对多少压力？他是学校的副院长，他不仅要承受邻居和同事的白眼儿，还要应付组织的压力。作为领导，管好自己的子女是一个重要的要求。如果你不能以身作则，那还如何去领导别人？如何去教育培养学生？”
这下子张俊山完全明白了。
雪婉家搬走了，压力原来是来自多方面的呀。尤其是万叔叔那边儿的压力，很可能是决定性的。
他越想越难过。因为他自己的无知，导致雪婉怀孕、坠胎，不只给雪婉造成了直接的伤害，还间接影响了李阿姨和万叔叔。
“阿姨，”听李淑贤说完了，过了半天，张俊山才缓过劲儿来，道：“我……我没想到，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会给雪婉一家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可是，他们搬走了，也只是躲过了邻居们的白眼儿呀……”
听到他这么说，李淑贤忍不住笑了起来，弄得张俊山感到莫名其妙。
他怔怔地盯着李淑贤，那神情好像是在问：“你笑什么，我说的有那么好笑吗？”
看着他那副模样，李淑贤停止了笑，脸色又恢复到严肃的样子。
她接着又道：“咳——你怎么那么傻呢？”说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道：“实话跟你说吧，他们已经不在工程学院了，他们搬到南方去了！”
“啊——？搬到南方去了？！”张俊山忍不住吃惊地脱口而出。
他怔怔地盯着李淑贤，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李淑贤也盯着他，面无表情。
他们二人对视了几秒钟，张俊山忍不住转向了冰莹，希望能得到她的证实。
冰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那眼巴巴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不忍心地轻轻点了一下头，肯定了这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接下来客厅里一阵沉默，是那种让张俊山感到窒息的沉默。
他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的雪婉，已经不在斯望了，她搬到南方去了。
那时时刻刻支撑着他的“考回斯望去”的信念，到头来竟然落得一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他该怎么办呢？
他不甘心就这样白白地跑到斯望来，却不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想念着的雪婉，他要追到南方去。
“阿姨，你可能觉得我很傻，可是……我就是喜欢雪婉，我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我知道我过去做了很多傻事儿，欠她太多太多了。我……要对她好，我要补偿……我所欠她的债务……”张俊山说着，开始哽咽起来了。
李淑贤看着他那执着的样子，内心似乎有所触动。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了不少。
“咳—— 傻孩子，你要补偿她，你怎么补偿她？ 你拿什么补偿她？你现在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还要靠家里提供生活费吧？”
“我……我……”张俊山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
“你要知道，爱情是美好的，可是没有物质支撑的爱情，就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萍。”李淑贤继续劝导道。“你已经做了不少傻事儿了，不能再犯错了。听阿姨的话，好好学习，先把本科读完再说。”
“我妈说的对。你好不容易又考上大学了，有多少人想上大学都没这个机会呢，不能再丢失了这个机会了。等你大学毕业了，你的条件就好多了。”这时冰莹也趁机介入，劝说起来。
“我……我就是想雪婉。我欠她欠的太多了……”张俊山哽咽着，仍然放不下他与雪婉的情感。
“我知道你的感受。”冰莹继续说道。“我当初也是跟你一样，觉得不跟他在一起，就活不下去了。咳——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可笑， 那不过是多巴胺在作怪而已。现在这样我觉得就挺好的了。”
“你们可能觉得我很傻，很好笑，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雪婉，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张俊山喃喃道。“不过，你们说的也对，人需先自立，而后才能立人。我现在这个条件，也确实无法补偿雪婉。”
听到他不再坚持去找雪婉了，李淑贤松了一口气。
“张俊山，你是个聪明人，能从自己摔过跤的地方爬起来，知道以后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摔跤，就是聪明人。好好学习，先把本科读完再说。”她又叮嘱他道。
冰莹也接过话题，接着说道：“在读书期间，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可以来找我。我的新家离这儿不远，过去两幢楼就是。”
从李淑贤家里出来，张俊山一边往工程学院的大门走着，一边脑中不停地翻腾着。
如果雪婉家还在工程学院，那他一定会去找她的，而且还会经常去的。
可是现在雪婉家已经搬到南方去了，即使李淑贤和冰莹告诉他雪婉家的地址，他还能干什么呢？即使跑到南方去找她，也只能是偶尔去一次，不可能经常跟她在一起的。
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想着。等到他走到学校大门口时，他已经基本决定了：先尽快把本科读完，然后再考研究生，就考到雪婉去的那个城市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