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越廷川来到餐厅，看到父亲越绍唐正在吃早餐。偌大的餐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中西式早餐，每一样都十分精致。越绍唐喝了一口咖啡，继而凝视着杯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越廷川走到父亲身边，恭恭敬敬地问候：“爸爸，早上好。”
越绍唐抬眼看着儿子，沉默片刻，和颜悦色地说：“坐下，吃点东西。”
越廷川微微点头，在父亲对面坐下。他取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两口，抬起头来，看到父亲正默默地望着自己。越廷川愣了愣，眼里有一丝疑惑。
越绍唐把一碗蟹黄面推到儿子面前，和蔼地说：“这是你喜欢的蟹黄面。”
越廷川接过蟹黄面，微笑着向父亲道谢。越绍唐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欣赏的目光。但很快，他的眸子又沉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你上次回家，是两个月前？”他道。
“是的。”越廷川点点头。
“对比上次回来，你瘦了些。”越绍唐说。
“有吗？”越廷川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越绍唐又问。
“没有。”越廷川说，“每周只有十几节课，不算累。”
“工资多少呢？”
“月薪九千。”
“我们集团，工资最低的是保洁，月薪一万。”
“不同的地方，工资标准是有区别的。”
“你的工资，能请保姆吗？”
“爸，我没有请保姆。之前请了一个煮饭阿姨，后来觉得没有必要，就把她辞退了。”
“是没有必要，还是无法承担费用？”
“爸……”
“算了，不让你难堪了。开门见山地说，你出去体验生活，一年也够了吧？”
“我不是为了体验生活。我是真的喜欢昆明，也喜欢自己的工作。”
“你打算一辈子教书？”
“我觉得做老师挺好的。”
“‘挺好的’……”越绍唐苦笑一声，“意思就是勉为其难地觉得好。”
“爸，我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大学老师很受尊敬，而且我身边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工作氛围很好。”
“我承认，你的工作确实是体面的。我也很尊敬老师。可是，你是越海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你拥有的是多少人难以企及的背景和资源。你回到集团，能够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
“我现在的工作，也能创造价值。”
“你的工作，缺了你，还有无数的人可以做，而且做得比你更出彩。可是越海集团只有你可以来接替。”越绍唐看着儿子的双眸，期盼着他能够点头答应。
越廷川沉默片刻，说道：“爸爸，我觉得廷宇的性格和能力，更适合。”
越绍唐面露失望之色，叹道：“廷宇太浮躁了。”
越廷川道：“廷宇毕竟还小，他的锋芒还未展露出来。您若是好好栽培他，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廷宇有他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越绍唐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的人生规划，就是一辈子留在云南教书，然后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生子，过完后半辈子？”
越廷川反驳道：“我不会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的。我目前想以工作为主，希望自己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
越绍唐呵呵一笑，用略带讥讽的口吻说：“你以为做学术那么简单？你可以问一下莫老师。做学术真的有满腔热忱就够吗？不是的。”
越廷川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我对自己有信心，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好。”
越绍唐耐着性子说：“目前为止，你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你没有深入地走入社会，不知道什么东西最重要。你的想法太简单了。”
“爸爸，我倒是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够简单一些。”越廷川说。
越绍唐的目光柔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以前你读书的时候，我时常盼着你放假回家。我原以为，等你毕业之后，就可以一直留在家里。没想到，我现在还是得像从前一样，盼着儿子的假期。只有放假，儿子才会回来，陪伴这个老父亲。”
越廷川抬眼看着父亲，发现他的鬓发已经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越廷川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自己究竟该不该回来接管集团？
越绍唐叹息一声，无奈地说：“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来越海集团，不愿意陪在我身边呢？作为父亲，我是尽职尽责的吧？你想要什么，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你想要学文学，我就让你学。你想在云南工作，我就在昆明给你准备了房子和车子。”
越廷川看着父亲的眸子，回答说：“爸爸，您对我真的很好。您对我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
“廷宇的母亲，对你也不错吧？你不在的时候，她一直安排人把你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得知你回了家，她提前结束度假，明天就回来。她还准备组织家庭聚会，让亲朋好友来家里聚一聚，让你感到被重视，被尊重。”
越廷川微微蹙眉，说道：“爸爸，如果聚会是为了我而组织的，那就不必了。我不喜欢热闹。”
“很多事情，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你再不回上海，家里有什么亲戚，你都忘了。”
越廷川为难地说：“爸爸，我原本计划明天去一趟绍兴，去看望外婆……”
越绍唐愣怔片刻，随即说道：“不急于一时，等聚会结束再去。”
越廷川垂下眸子，点头道：“好吧……”
越绍唐想到了什么，又道：“厨房里有一些上好的燕窝，朋友送的。你去绍兴的时候，给你外婆带去。还有，你代我向她问好。”
“好的。”越廷川点点头。
越绍唐站起身来，说道：“快吃吧，吃完早餐，跟我去公司。”
越廷川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眼里有一丝犹豫。越绍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难得你回来，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你的衣帽间里有一些新做的西装，都是按照你的尺寸裁剪的，你去看看。”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餐厅。
越廷川点了点头，向父亲道了谢，继而低下头来，默默地吃蟹黄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