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高考考完了,可是不要说是考上斯望工业大学了,最后能不能考上大学,张俊山心里都没有底儿。
平时父亲总是跟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自己尽力了就行了。可是听母亲说,父亲一直在偷偷打听他的高考成绩,显然父亲比家里任何人都着急。
张俊山自己觉得能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样子,而能考上工业大学的可能性最多也就是一半儿一半儿吧。
不过,很快高考成绩就公布了。张俊山考了四百五十一分,远远超过本省的高考录取分数线。
也就是说,他已经考上大学了,而且已经达到重点大学的要求了,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工业大学的分数线。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斯望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因为他的成绩已经超过了工大的四百三十分的录取分数线,这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儿在他居住的工农区的那一片儿传得很快,原来附近的很多应届考生也都盯着高考成绩呢,张俊山是在一中报名参加高考的,虽然他并没有在那里参加今年的复习。
现在他去上厕所时,所遇到的邻居又都恢复了以前的羡慕、崇拜和敬佩的样子了,很多人还主动跟他搭讪,攀谈,好像也想从他的“大学生”的光环上借点儿光似的。
甚至那几个曾经嘲讽他,造谣他的年轻人,现在再看见他时,竟然也主动跟他打招呼,满脸的谄媚,让他哭笑不得。
俗话说: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只好礼貌地回了一声,但是他心里明白,一旦自己又虎落平阳,这些人立马就会翻脸,又会变回他们那副小人的嘴脸了。
有时他觉得很扎心,因为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很多与这个社会上看到的现实是相反的。
学校教我们礼义廉耻,社会却教我们弱肉强食。如果你失败了,哪怕你是个好人,也会遭到唾弃。反之如果你成功了,哪怕你是个不择手段的坏人,也会收获鲜花和掌声的。
现实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所以,你一定要做一个强者。只有当你足够强大时,你周围的整个世界,才会主动为你让路。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回到斯望,去工大报到,然后去找雪婉。
转眼夏天就过去了,夏末秋初之际,他终于又回到了斯望,来到了新的学校。
在忙碌地走过了入学的各种程序,又经过了第一个星期的课程之后,星期天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公交车,朝工程学院方向而去。
从工大门前的大马路上公交车,沿着马路向北,经过那个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巨大的转盘道,就是张俊山十分熟悉的环境了。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来到斯望,就是从火车站坐工程学院的接站车来到这个转盘道,然后转弯往北开的。
望着车外那熟悉的景象,他不禁感慨万千。
他这短短两年的经历,有如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磕磕绊绊地又回到了原点。
他失去的是时间,然而收获的却是爱情,以及人生宝贵的经历。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了,他要尽一切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
到了工程学院对面的车站,张俊山兴冲冲地下了车。眼前就是他走过很多次的那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以及那个有两个解放军战士站岗的工程学院的大门。
他站在那里,望着工程学院的大门,眼泪不由自主地涌进了眼眶。
他想起了坐在工程学院的接站车上,第一次穿过大门进入校园的情景。
当时看到大门时,已经感到一丝震撼了。看到还有解放军站岗,更是觉得这个学校很了不起了。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国家和军队的重要机关,才会有军人站岗的。
他觉得工程学院显然是属于这一类的机关,这让他对自己成为了这个大门里面的一个学员,而感到十分自豪。
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再是这里的学生了,而且是他自己亲手葬送了在这里继续学习的机会的,他也因此感到无限的悔恨。
感慨过后,他跨过了十字路口,沿着工程学院的院墙向前走了不远,便来到了那棵他无数次到访过的大树下,心情激动地望向马路对面的教授楼。
他一眼就看到了雪婉家通往客厅的阳台上的窗户打开着,里面又挂起了晾衣杆,上面搭着衣服和挂着衣服的衣架。阳台上还堆放着其它东西。
这让他不禁大喜过望。
“雪婉他们没有搬家吗?他们还住在这里吗?”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着,兴奋得不停地搓着手。
他又望向雪婉卧房的窗户,那里的两扇窗户也打开了。透过左边的那扇,可以看见她的床,还隐约可以看见她房间的房门;透过右侧的窗户,可以看见书桌和椅子。
他恍惚记得雪婉不喜欢开窗户,说外面的灰尘会飞进屋里去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担心了吧。
他激动地等待着,希望能看到雪婉。他的两只眼睛不停地在阳台和卧房之间来回地扫视着,眼巴巴地盼望着。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雪婉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他高兴得差点儿喊了出来。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他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人。
可当那人走过来,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时,他已经意识到那人不是雪婉,而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
他的脑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男生怎么会在雪婉的房间里? 难道他是……”
想到这儿他的脑子里“轰”地一下,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再抬头看时,却见那个男生已经起身正在往门口走。
他满腹疑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雪婉已经开始上学了? 不会呀? 如果又开始上学了,那……今年夏天她已经毕业了呀?可能是她休学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上学了吧? 那么……这个男生是谁?”
他感到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雪婉家的阳台上又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显然那人不是李叔叔,因为李叔叔个子比较高,身材笔直,而阳台上的那个人虽然也戴着一副眼镜,但只有中等个子,而且身材偏胖一些。
看到这儿,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两个人都不是雪婉家的人,这应该是一家新搬来的人吧。
想到这儿,他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噗——应该不是开始时胡乱猜的那回事了。”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那个卧房里的床虽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但是床单的颜色不是雪婉常用的白色,而是蓝色的。那个书桌和椅子,也不是雪婉喜欢的白色的,而是桃木色的。
此时他已经百分之百地相信,雪婉家确实已经搬走了,现在住在那里的,应该是学校的另外一个老师的一家人。
“雪婉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呢? 说不定这新搬来的一家人知道。”想到这儿,他从大树下走出来,回到工程
学院门前,穿过那个十字路口,来到教授楼的背面。
他要上楼亲自去问一问,确定一下。
看着这熟悉的楼道入口,他彷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他刚来雪婉家时的情景,他踩着上楼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着,雪婉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有如放电影一般。
他来到三楼,原来雪婉家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了出去。
他鼓起勇气,伸手按响了门铃。
这时房门一开,那个先前在阳台上看见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问道:“你……找谁呀?”
“哦…… 请问……你们是新搬来的吧?”张俊山客气地询问道。“我找原来住在这里的万老师。”
“啊,我们搬来有两个月了。”中年人回答道。“万老师? 不知道。”
“对,就是工程学院的万副院长。”张俊山继续问道:“您知道他家搬到哪幢楼去了吗?”
“不知道。我们搬来时,前面那家早就搬走了。”
“噢——那对不起,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