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文一直观察郁姑娘的表情，她听到丽歌被人杀害，先是惊讶，然后双眉紧锁，手捂胸口，像是要呕吐的样子。
“郁姑娘，你怎么了？”
裴锦文伸出手要去扶郁姑娘，还是慢了一步。
灵萱在郁姑娘身边，已将她扶好：“小姐，您没事吧？”
还好郁姑娘并未真正吐出来，应是难受、悔恨加上害怕的情绪使得她心里堵得慌，才影响她出现类似呕吐的状态。
郁楚瑶缓了缓，掩饰道：“我没事，不过是马车颠簸，搞得我有些晕。”
裴锦文对外面的乞丐大声说：“将车赶慢些，到瑞福街口时停下。”
乞丐有机会给人赶车，还能挣到银子，开心不已：“好嘞！”
郁楚瑶用沉重的声音问：“裴公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裴锦文则用温柔的声音反问道：“郁姑娘冰雪聪明，难道不明白我的用意？”
郁楚瑶抬起艰难的目光：“你想让我放弃？”
裴锦文肯定地点点头。
“不，我无法放弃。”
“难道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也不愿放弃？”
郁楚瑶沉默半晌后，继续用沉重的声音说：“我只是面对人生难题用错方法而已，我宁可换一种方法，也绝不放弃。”
裴锦文无言以对，也更加心疼郁姑娘，他能做的便是为她消除顾虑：“丽歌的事，我会处理好，你不必忧心。”
郁楚瑶的嘴唇轻微颤抖了一下，她开始后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无辜之人。
马车到达瑞福街口时停下，郁楚瑶和灵萱走下马车，与裴公子道别。
雪还未停，雪花仍旧漫天飞舞着。灵萱为小姐和自己戴好暖帽，跟着小姐向街道里面走去。
街口离郁府还有一长段距离，裴公子之所以在此处将她放下，不过是担心被郁家人发现。
裴锦文目送着郁姑娘离去的身影，深信因丽歌之事郁姑娘定会迷途知返。
也许是因地上积雪的缘故，郁楚瑶的步伐略显沉重，她无心欣赏漫天飞雪，低下头，仔细走着。
赶车的家丁忽然挡在前面：“可让我等到六小姐，您跑去哪里？我在尼山下等了好久，要不是一位女尼下山，我都不知道您已离开尼姑庵。”
郁楚瑶停下脚步抬起头：“等不到我回府便是，又何必在此堵我？”
“好我的六小姐，马车就在前面停着，您快些上去，我好拉您回府，省得二姨娘问起，不好向她交代，对您对我都不好。”
赶车的家丁还算聪明，郁楚瑶向前走了一段儿，登上郁家的马车，准备配合家丁给自家人演戏。一个家庭若到了这种程度，还真是可悲。
……
回到清芷园后，郁楚瑶闭门不出，连着三日均是如此。
还好因雪下得厚，一时半会儿无法练习马球术，纳兰司使这几日并未来。
刺绣课倒正常，郁楚瑶还是差遣灵萱向三娘告了假。周秀兰自然高兴，巴不得六丫头天天告假。
三个丫鬟觉得奇怪，小姐话很少，躲在屋内既不刺绣，也不练字，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坐在书桌前盯着她写下的“善”字发呆。
一起吃饭时，元日和元月本想问，被灵萱阻止，她们两个只好作罢。
用过饭后，元日和元月悄悄把灵萱拉到后院的丫鬟房。
元月问：“灵萱姐姐，小姐到底怎么了？自从十五那日回来就没怎么说话，整日待在屋里。”
有些事灵萱也不大清楚，她能确定的是，自从裴公子说了丽歌的事，小姐就成这样。她敏锐地感觉到此事重大，不能随意透露。
“恐怕是太思念四姨娘的缘故。”
元日并不认可：“小姐该不会在外面中邪了？我在浆洗房时听一个丫鬟讲，她的一个亲戚去了趟庙里回来就中邪了，小姐该不会也是如此？”
灵萱批评道：“净瞎说！行了，你们两个干好自己的事，别瞎猜，据我估计小姐应该是有些事没想明白，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好。”
元月问：“会是什么事？难不成小姐知道了关于她的亲事？”
灵萱惊讶道：“亲事？什么亲事？”
元月说：“我昨日碰见春香，自从上次小姐帮了她，她现在见我很客气，悄悄告诉我过两日二姨娘和老爷要给小姐定亲。”
灵萱埋怨道：“为何不早说？”
元月解释道：“小姐整日都不跟我们说话，我担心她，一时忘记，再说春香的话也不一定可信。”
元日帮着开解：“别说元月没给灵萱姐姐说，她连我都没说，看来她真的给忘了。”
灵萱已待不住，小姐跟裴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若长辈给定下其他亲事，裴公子该如何是好。
她迅速出了丫鬟房，来到小姐的闺房内，见她依然坐在书桌前盯着那个“善”字发呆，走上前小心说：“小姐，我本不想打扰您，可刚听说了一件事，关系到您的前程，不得不说。”
郁楚瑶深深吐口气：“说吧。”
小姐终于讲话，灵萱赶紧说：“元月听春香说老爷和二姨娘打算这几日给您定亲。”
郁楚瑶的面色活泛许多，二娘和三娘终于使出另一个一劳永逸的招数。
她并未接灵萱的话，嘱咐她：“把这张纸收好，明日跟我去趟翰墨轩，麻烦嫂嫂找人帮忙裱了，我要挂在后面的墙上。”
小姐不急不躁令灵萱安心许多，说明小姐已有应对之法。
灵萱将那张纸收好，还是忍不住问：“小姐难道不担心长辈为您定亲之事？”
“自然担心，可担心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
“只怕长辈给小姐找的人家不合您的心意。”
“肯定不合心意。”
“您可想好应对之法？”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
灵萱又开始不安：“走一步看一步是什么法子？”
“没有其他办法时也只能如此。”
灵萱觉得小姐说话时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门外传来乔妈妈的声音：“六姑娘可在屋里？”
灵萱上前掀开厚厚的帘子：“小姐在屋里，乔妈妈可有事？”
“你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仅有事，还是喜事，赶紧让我进屋跟六姑娘说。”乔妈妈快步上前掀开帘子进入屋内。
灵萱很担忧，既提到“喜事”，看来定亲确有其事。
乔妈妈进屋后，见六姑娘坐在书桌前，笑嘻嘻地上前说：“六姑娘，恭喜你，快有婆家了。”
郁楚瑶并未回应。
乔妈妈继续说：“赶紧换件衣裳随我去和煦院，老爷和两位姨娘都等着你前去。”
郁楚瑶这才问：“乔妈妈可知长辈为我找的是哪一家？”
事已至此没有必要瞒着，乔妈妈说：“是老爷从他的门生里精挑细选的，叫方咏格，我刚见过，人长得甚是气派，听说他虽不是京城人，可祖上有产业，不愁吃喝，关键是家里就他一个，也没个兄弟争家产，前几年他父亲走了，一个多月前母亲又仙逝，说起来也是伤心事，可仔细一想也是六姑娘的福气，若嫁过去连公婆都不用伺候，也少去妯娌间的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