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娥回到漱玉轩，把婉欣的绣品拿出来仔细瞧一遍，确定与六丫头的针法和风格完全不同，埋怨自己太过冒失。
心平气和后，仔细想这件事，既与翠影轩有关，害的又是春香，恐怕秋红脱不了干系，毕竟上次春香在清芷园陷害过她，报复是迟早的事。
此事不管周秀兰是否清楚，都是下人所为，因一时气愤竟然着了下人的道儿。
“乔妈妈，随我去翠影轩。”
乔妈妈担心事情闹大，再把自己和樱雪牵扯出来，得不偿失。
“二姨娘，此事不宜闹大，不如就此打住。”
“什么意思？”
“依我看，不过是秋红报复春香的手段而已，您没必要因为下人之间的矛盾与三姨娘闹别扭，二小姐刚出这等事，老爷嘴上不说，心里恐怕多少对您有些意见，若将此事闹大，只怕三姨娘会告到老爷那里，老爷会对您更不满。”
“我只是就事论事，还怕周秀兰不成？”
“上次秋红的事不了了之，再被牵扯出来，只怕老爷会认为您治家不严。”
乔妈妈终于说到二姨娘的心里，她开始犹豫：“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需瞅准时机再教训翠影轩的丫鬟，治她们一个制造流言，蛊惑人心之罪。”
“既如此，先记下这笔账，有机会再清算。”萧素娥安心坐下，“把春香带进来。”
家丁将春香押进来，春香跪在地上哭着说：“二姨娘，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您就饶了吧？”
萧素娥说：“我也是一时受人蛊惑，你要怨就怨那两个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丫鬟，你还留在我身边当一等丫鬟。乔妈妈，带春香下去疗伤。”
春香感激不尽，使劲儿磕头：“谢谢二姨娘！谢谢二姨娘！”
计谋没有成功，乔妈妈虽一百个不情愿，也不能表现太明显，上前扶起春香：“算你命大，随我去丫鬟房，给你上药。”
……
已是立冬时节，迎来冬季的第一个十五，郁楚瑶带着灵萱再次前往尼山。
二娘和三娘依然派人盯着，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尼山之上，不用郁楚瑶使心计给银子，聪明的下人也不会跟着爬上山，而是像上次一样跑去逛街，逛街时顺便编好回去的说辞。
郁楚瑶身着一袭素白的冬衣，宛如一朵冬日绽放的寒梅，缓缓踏上尼山之路，向着那座寂静的尼姑庵走去。她的心中充满对已不在人世的娘亲的思念，当然也有见到郁公子的希望。
到达尼姑庵后，令她感到失落的是并未见到郁公子的身影。
郁楚瑶拜见过玄空法师后来到弥陀殿跪在蒲团上，翻开佛经，口中念念有词。
她的声音轻柔而虔诚，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思念通过经文传递给在另一个世界的娘亲与弟弟。时光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唯有悠悠的梵音在庵内回荡。
第二次念诵经文，速度比上次快了许多，快到午饭时全部念完。
郁楚瑶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哀伤。她走出尼姑庵，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心中感慨万千。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是裴公子，他身着一袭墨色的长袍，与萧瑟的冬日相得益彰。
裴锦文一步步走上前来，他的目光落在郁楚瑶的身上，充满温柔和关切的气息。
“郁姑娘，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仿佛一阵春风，轻轻拂过郁楚瑶的心头。
郁楚瑶先是微微一愣，很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裴公子怎么也来了？”
裴锦文走到她的身边：“我知道你今日会来，算好时间，专程来见你。”
郁楚瑶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微低下头，轻声说：“我今日为娘亲与弟弟念了经文，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好。”
裴锦文进一步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他们一定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裴公子的手温暖而有力，郁楚瑶感觉到冬日的寒冷似乎远去，她面含羞涩抽回手，低下头：“亲人离开得太久，我担心他们已投胎，我做这些都是徒劳。”
“怎么会？我听姑姑说即使死去的人已投胎重得人身，为他们念经超度的功德依然有用，可让他们在下一世生活顺遂。”
郁楚瑶以死去的亲人为借口赢得出来的机会，一直担心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裴公子的话令她心安许多。
“谢谢你。”
“你和我之间不必言谢，只希望哪一日你同意我带着你离开郁家，有我保护，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郁楚瑶抬起头看着裴锦文，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心中的防线正在一点一点消失，藏在心底的话只想说给他听。
“近日我很不开心，你可愿听我说心里话？”
“你愿意跟我分享，我求之不得，哪有不愿意听的道理？”裴锦文的眼中表现出少有的热情，“站在尼姑庵门口不甚合适，我们去那边。”
尼姑庵门外有一处空地，周围用栅栏围着，栅栏之外则是山崖。空地处有一石头打制的小方桌和石凳，天气变冷，石桌和石凳凉飕飕的，两人并未落座。
青木和灵萱没有跟上去，依然站在尼姑庵外等候。
郁楚瑶望着远处的山景，吐露出心声：“我想好计谋，在你的帮助下报复了我的二姐郁婉清，原以为会开心，可我并不快乐。难道我做错了？不该报复害我的人？”
听到这话，裴锦文很欣慰：“我果然没看错，六姑娘本性善良，见不得他人受苦，哪怕是害你的人。”
“我希望自己变得狠心，所以我常常回想被沉塘时的情景，那样我就不会心软，能狠下心报复我想报复的人。”
裴锦文微微皱了皱眉头，认真地说：“仇恨像一把双刃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会刺痛自己。或许，你可以试着放下心中的怨恨，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
郁楚瑶暂时还无法接受裴锦文所说：“双刃剑也罢，刺痛自己也罢，我暂时还不想停下脚步。”
“楚瑶，你若愿意，我今日回府让我父亲到郁府提亲，我父亲要是听说我想娶的是郁家姑娘，肯定乐意。等我们的婚事议定，我再快些娶你过门，我保证你跟我在一起后不再会有任何仇恨。”
郁楚瑶的眼中闪过泪光，她很想答应他，可她还是忘不掉沉塘时的痛苦：“你说得太美好，只怕现在的我还没资格拥有。”
“我说你有资格你便有资格。”
郁楚瑶看向裴锦文，他的眼中饱含深情，还有对她的肯定：“你可愿等我？等我觉得自己有资格时，再来我家提亲？”
郁姑娘第一次明确说出愿意接受他感情的话，裴锦文很激动，也有些许失落，他暂时还无法消除郁姑娘内心的仇恨。
“好，我听你的。能否随我一起下山？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便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