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登天之门。
在天界初创,神庭定鼎之后这扇门户就被竖立至今,已经不知道迎接过多少仙神的驾临。
神庭规制,正门分四而南天为主,不同职责、地位的仙神官应走不同的门户。
而有资格从这南天经临的,几乎都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比如数十重天域的天王、大神、帝君、玉皇,又比如此次庒巡即将着手的二十八星宿职宫。
这二十八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这里过的,无一不是超脱凡尘的谪仙。
按理说,这等地方理应是神圣且崇高的。
按诸多道统所记载,南天门户下的门洞,但凡通过之人都会看到诸天万灵相迎,漫天仙神位显现恭贺。
而今天,庒巡站在这天界正门前所看见的,只是一个黑洞洞如同隧道的长廊。
的确,天门的正面可谓是恢宏无比,可站在门前才能看到其内异常深邃,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是一条昏暗的廊道。
只有在不知多远之外的半空,才悬浮着一点如天窗般的洞口。
那,大抵就是南天门户的尽头了,也就是通往传说中的第一重天,皇极天的传送通道。
“老师,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登天路?
不对吧,怎么阴气森森的,小王咋感觉得反倒是像是通往幽冥的鬼道。”
庒巡看着看着不由打了个寒颤,好似那片黑暗中有某只潜伏于黑暗的猛兽,就等着自己进去伺机而噬?!
他一番话,引来了后头诸人的附和,大家都对这传说中的天路很是期待,可谁知道真的到了地方所见的却与传说中的大相径庭?
其内的深邃与恶意让所有人都齐齐一颤,甚至,某种恶臭的血腥气隐隐逸散而出,时不时撩拨着众人的鼻翼。
这与传说中的万灵迎接的景象完全不同,就如庒巡所言,的确更像是那通往幽冥地府的鬼道!
一旁,时刻跟在庒巡背后的食神听了却是久久不语,他盯着那深邃的通道内目光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似乎,是想起了许多不愿回忆的种种。
“老师?”
直到庒巡再次奇怪地开口询问,食神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
“神道擢升,如有先辈传承的话,天门将回述祖辈的荣光。
如果是某个道统修者有幸来此擢升,大抵这天门廊道会重现他们道统中无数先辈在天界的往昔事迹。
甚至天资卓越者,各自的道源之祖都会显现于此。
虽然,说白了这对擢升者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但这种形式对新人后辈来说,是一种心智上的激励。
修者大都修心,这种办法甚至让不少擢升者就此修为更上一层。
而你。”
食神又看了一眼那深邃的黑暗,再瞥了眼庒巡,幽幽说道。
“你并非寻常大道修士,身具的,也是神道天衍传承。
一般来说也就是诸天神道尽都显化的皇嗣待遇,甚至整个宇宙的神道大神仙官都会显化恭贺。
但显然,神道,现在没那个资格,有另一个身份更适合你。
天条现在认为,你,庒巡,所见所现的,应当是父祖辈的……荣光”
说到荣光,食神顿了顿,语气里有些不自然。
天知道,妖皇当初登临的天妖皇之路上做过多少混蛋的事儿,没人比食神更清楚了。
天妖皇压根不是那些凡人话本小说里那些英雄般正直、果敢以众生为本的人物。
或许,玉皇符合这个要求,可天妖皇帝俊,绝不是。
饶是这样,食神还是给了庒巡一个鼓励的眼神,指着前方道。
“你将看到你父亲,那个曾经叱咤天界以力强压整个宇宙的天妖皇,他的影迹。
天条应该是将他当年在天界做的那些事,给记录了下来。
曾经的天妖皇在大多数修者看来就是个异类,其人行事至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因此被诸道不容。
可,他又是玉皇当初指定的神庭继任者,万千大道不服又如何?那也阻挡不了他登极大罗的结局。
但强推的结果便是困难重重,可这一切最终的结果便是,天妖皇之道,乃是一条血路,注定昏暗。
往昔的天界流传着几句任谁都知道的俗语,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便是天界诸道对天妖皇的评价。
……
天妖皇途,万灵枯骨铸,三步屠百灵五步杀万修。
一动万道塌,再动仙神灭。
其悲,上下天域惊,其喜,九天众灵幸,其怒,则诸天血雨降。
皇庭下,生灵泣,漫天诸神不过他家恶犬。
帝俊所至,道源道祖退避三舍,如若不避,或死,或卑礼相拜。
……
总之,小主人,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这里头的景象也只有你有资格看。
切记,如有存在要想扰你心智,莫要当一回事,仅守自己本心即可。
你通过这里之后,真正的天地传送通道会显现,跟着你的这些小家伙们也才能一同擢升至皇极天。”
听到这,庒巡本来还有点对那深邃惊惧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个模样,满脸的期待。
“父亲的影迹?!”
他搓着手,迫不及待的模样,于是又兴奋道。
“好,你们在这等会儿,大哥这就去给你们去开那天地传送。
听说天界乃修者仙神福缘之处,跟着大哥,咱一道去那皇极天瞧瞧新鲜!”
他丝毫没有被那些血腥吓人的文字所惊吓到,反而油然而生一种豪迈之感,好像父亲当年君临万界之时的盛景就在眼前?!
尽管,从那幽深之处散发出的煞意依旧让他有些惊惧。
食神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当回事的庒巡,知道自己的话中的深意对方没有理解。
罢了罢了,待他真正直面自己父亲那由万灵之血铸造而成的天妖皇座时,便会明白老夫深意。
就是希望,别吓到了这孩子。
庒巡没有注意到食神的异色,只是在一众青年人的呼喝鼓劲之下,一脚便踏进了那片幽深之中。
门外门内,一步踏出周遭的景象陡然变化起来!
庒巡疑惑,扭头却发现食神等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变成了一片虚无。
他的视线再回转,仔细观察起周遭,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亿万星辰照耀的虚空。
身前,一条由自己最为熟悉的天衍之力构建成的“路”似乎在为自己指引。
“登天之阶?”
庒巡沉思起来,他下意识感受到那登天之阶并不能贸然踏上,他总觉得自己好似有别的什么选择一样?
最终,他的眼眸一凝,转身,向着那登天之阶的左侧三丈处走去,站定。
那里,同样有着一条阶梯,只不过这条阶梯不同于天衍构筑成的光明之径那么耀眼,而是全然漆黑。
可,庒巡分明从这上头感受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妖气,与父亲身上散发出的一样!
只是……又有很多不同,眼前这条散发着妖气的阶梯,似乎附带了一种只是自己瞅着就感觉很是摄人的残暴。
先前那股令人惊惧的源头,应该正是此道。
“两条路,这是让我选?”
下一刻,庒巡心里清楚了,这是让自己做出选择。
是观看神道往昔的无上荣光,还是,朝拜自己那父亲的往昔景象。
这选择与自身修行何法门无关,恐怕是那传说中的天条,它在问自己,自己今后的路,是承袭神道天衍还是父辈力压万界的妖虐。
他冷哼,一甩衣袍,踱到两条天阶的中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冷哼道。
“我既然觉醒了天衍神道,大抵是外祖父的选择,虽然不明其意,但可能是要我登天处理神庭那档子烂事。
父亲也是这么嘱咐的,他说我觉醒天衍就决定了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不会弃。
可,我虽然没继承父亲的妖道,但是他老人家的荣光在前,我这个做儿子的岂能不作瞻仰?
不过,小王都要!”
两句话毕,只听得虚空中竟然传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这让庒巡一愣。
可还不等他再作诧异,只见,两条天阶竟然在下一刻缓缓靠拢、合并。
最终,一条左侧黑右边白的通道斜竖在虚空,一直延伸至前方半空,那皇极天入口散发出的辉光之处。
“呀!”
其实吧,庒巡就是打个嘴炮,其实来之前会出现的全部可能性自己都被那天机给面授机宜了。
但是,没想到自己随便吹吹牛逼这俩路居然真的就这么合自己心意,合二为一了?
这两种选择其实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罢了,选择天衍大抵能看到神庭悠久的历史,玉皇的英姿,选择妖道能看到父亲当初叱咤天界的伟岸身影。
那还有的选?当然是得瞻仰一番自己的父亲,成为天妖皇的丰功伟绩了!
天条的意志?话说自己方才好似也听到了一句包含无奈意味的叹息?
不过……据说这东西很是难说话,只是按照当初玉皇与诸圣贤协定的条约行事,这么好说话的?
可还不等庒巡继续思考下去,只见,那二合一的天阶竟然顺延着开端部分缓缓消散。
庒巡知道,不能等了,既定时间即将错过,一旦失败可是要接受天条问罪的,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于是,他连忙左脚踏黑右脚踏白登上了这天阶。
一步两步三步,四周的虚空逐渐凝化出图像,仿佛展开了一卷画轴。
只见,两道坐在天帝宝座上的形象分列左右。
左边的,身着漆黑冕服四周更有无上妖力环绕,帝位之下万千妖圣齐齐恭拜。
而剩下的仙神以及大道魁首,只能在更远处的画幅中五体伏地行最为谦卑的礼节。
而右边的,则是无上神力弥漫,身着赤金龙袍,身周数条仙龙环绕尽显威严。
下头也不仅仅是妖,而是诸多种族道统庞杂,也不似左边的那般卑贱,只是全都微微躬身表示恭敬。
可,左右二位帝君的面庞都是模糊的,就好似这天条根本无法完全拟化他们一般。
可他们却还是有一点完全相同的,那就是,两人所散发出象征着“权”的威势都一般无二,都让庒巡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他的膝盖都软了,也想学着左边画幅中的万妖以及众生,对着那无上天妖皇者顶礼膜拜一番。
可,冥冥中一股力量帮助他抵消了这股惧意,庒巡分别对着二位天帝之姿躬身拜下,而后继续抬脚,向前。
随着脚步的行进,两侧如先前般一幅幅画轴飘然展开,分别呈现了不同的景象,但全部都是二位天帝于这一方天界曾经的过往。
左边的,妖煞气冲天,万千生灵都仿佛不受重压在这位帝君的脚下哭泣。
右边的,则众生膜拜,其所作所为就好像万灵心中最为合意的帝君模板般让人满意。
可,庒巡很聪明,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看出这两侧画轴的不对劲。
它们,很多都是有关联的。
比如,庒巡看到了左侧自己的父亲似乎在暴怒,而他的脚下,无数战战兢兢的身影匍匐在地。
妖圣受天妖皇旨意降临,某一重天域的道统被重重围困。
就好像连环画般,在画幅的最底下,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人面如死灰,背负着散发着赤炎的荆条从那些匍匐的身影之间走出。
再下一幅便是其被金绳困缚,跪于大罗至高天的玉阶下,似在求饶。
而自己的父亲,手持那柄自己曾见过的妖剑,抬手就好似要斩下,剑上的无上妖力分明是要将此青年就此湮灭。
可右侧,那青年人却是没死,最终还是被右侧的玉皇给拦了下来,只见玉皇于天外天伸手,神力便在大罗天显化挡在那青年人的身前,挡住剑锋救下了那青年人。
再下方,玉皇说了什么,最终青年人活命,他还将什么很是珍贵的东西呈献给了天妖皇,似乎是换取了自己与道统的和平。
画幅的最后,玉皇高悬在天外天轻勾嘴角,而大罗天帝座上的妖皇哈哈大笑。
那青年人,则是跪在地上以拳捶地一脸的懊恼,就好似自己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而导致的结果便是所付出的代价足以让自己泣血!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这般的事件也就罢了,类似的事迹,或许换了个形式,可依旧是类似的戏码。
什么人得罪了、惹怒了天妖皇,那些妖圣杀伐一番后某位大道教主或者重要的人物要受罚、受死。
但终归是玉皇现身又或者暗地里嘱咐某些大神某些仙官去阻止,最后的结果,同样如先前一般,都是献出了什么以换取和平。
本就生在了王室家,庒巡自然明白这一切代表了什么。
他心里也清楚,别看什么位高至天帝,清高如那谪仙神官之类的人物们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类的欲望,情感。
那是放屁,凡人的情欲何来?凡道当初书写的一应规则何来?
都是学得非凡。
只不过,大多数非凡修者们在道行圆满之前都得压抑自身,以求瞒天、欺天、逆天。
最重要的,是向自家道源表明自身足以继承它的意志,表明自己契合当初开创此道之存在的意念。
可一旦到达圆满境界或者所修之道根本无需压抑自身的“性”,便无需戴上那副虚伪的面具。
仙与凡,无异,不同的,只是他们之间能力的大小。
玉皇才是天妖皇幕后的黑手?或者说为了得到什么二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将整个天界的大道教主当成了随时可索取某些东西的私产?
不过,往往这些画幅的最后,都会有玉皇或者天妖皇将那些所得之物洒向虚空的景象,末尾处,还搭上了弥弥众生绽开的笑颜。
似乎在反驳着之前不得当的所作所为,乃是为了……众生?
一幅幅一面面看过去,庒巡不知道看了多少回这般的戏码,直至不知何时,右侧已经不再显示图像,彻底黑了下去,就好像玉皇在某一个时刻不再出现似的。
而左侧,天妖皇那边却是成了孤家寡人,原先的天妖皇不单单是蛮横了,逐渐展现出暴戾的性格。
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大抵都是为了大道教主手中某物所表演的戏码,可,这之后却只是单纯地彰显无上权势。
与此同时,左侧画幅中最为显眼的位置已经不仅仅是天妖皇一人了,而是多出来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妖娆,背生九尾同样看不清面庞,可从天妖皇痴迷的姿态可以看出,绝对是一个倾倒众生的面貌。
天妖后,那个深受父亲喜爱,且在当时开口之言等同于天妖皇的人物。
在她的影响之下,天妖皇的行径越发不被人所容,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了玉皇作为白脸相应,安抚八方。
最终,冲突爆发。
颗颗头颅堆满了虚空几近溢出画幅,湮灭之气四起,甚至贯穿画面的天河都被晕染成了黑红。
庒巡心头一震,那冲天的死亡气息与血腥味让自己几欲作呕。
他再三停顿脚步,整理心绪,这才勉强继续向上踏去。
再后头一幅画面中,甚至清晰描写了天妖皇亲自出手的景象,大抵是诛杀了某个桀骜不驯,得罪了那九尾女子的大道教主!
只见那柄妖剑从大罗坠下,穿透了数十重天域硬生生将下天域的某人死死钉死在了地面。
可更多的,根本不须天妖皇自己动手,只待几位妖圣驾临,诸天便已经无一敌手了。
但,往往妖圣驾临,比之天妖皇亲自出手更为恐怖,某一幅画面就描述了他们亲手屠杀半个天域的景象。
事情到了最后,诸天大道教主联合上书天外天,最终还是惊动了正在因为什么闭关的玉皇。
一道天旨从天外天降下,天妖皇被罢黜。
那时,可以看出天妖皇很是不忿,可似乎没有反驳旨意,只是愤而带着那九尾女子与众妖圣从南天门户私自下界。
这南天门廊道里的画幅,应该只是记录天界发生的事情,所以妖皇被贬谪,私自带众妖下凡后的事情没有记录。
可,庒巡却知道。
那些事迹虽然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知晓,不过天机道人绝对是这极少数之一。
他告诉庒巡,天妖皇当初下界后没多久就自立为什么帝上帝,皇上皇,大抵意思就是表明自己比之玉皇天帝之流更为尊贵的意思。
说起来,颇有点小孩子耍脾气的意思。
不过,这一点却是被诸天大道教主找到了由头,上奏那时候短暂重新入主大罗的玉皇。
虽然玉皇一连驳了七百多亿本出兵讨逆的奏本,可暗地里,教主们纷纷派出私兵针对妖皇。
无数大道直接联手追杀,那时候凡界受此影响比之现在更加风云涌动。
万道齐齐下界,没有了神道彰显自身权势,没有漫天大神的威压,妖道虽强,可岂能与万道联军相抗衡?
最终,妖道崩,妖皇沦落到了朱雀大域,史已经不可详查,可大抵是发生了点什么,父亲被人打伤后的一口鲜血福泽整个朱雀。
甚至,使得现如今的朱雀繁衍出了一个规模仅次于人族的种群。
可那之后究竟发生了点什么,就连天机也不得而知了,似乎他对此也是讳莫如深,说死也不敢对那段时间进行演算。
之后,左侧虚空的画幅再显,它竟然与右侧的画幅合二为一,那是万千妖道齐齐杀上天界的景象。
与先前妖皇带下界的那些不同,这一次,当初强悍的几位妖圣已经没了几个,可另外一些力量低微许多的妖道修者却是多到根本无法计数!
或许那些,便是现如今的古妖了,他们在妖皇的带领下杀上了天界,四路天门几乎同一时间大开!
一时间,天界大乱!
或许是当初妖道齐聚,所以给了诸多大道教主联手一鼓作气剿灭的机会。
可这次,上来的妖道数之不尽,四路天门的妖进入天界后便化整为零,乱作一团地向着八方杀去。
顿时,一重皇极天直接陷落。
不愿归顺妖皇座下的一律被诛魂散魄,湮灭之。
那时,皇极天的杀戮甚至造成了千万里不见一修的奇景,这可是天界创立之后从未有过的。
随后不止一重天,整个下天域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虽然,那些妖道大部队最终也没有攻入过上天域,可,妖皇亲自领了一支精锐军马,带着仅剩不多的妖圣以及修为滔天的古妖一连冲破数十重天域。
最终,登顶大罗。
可那之后,自妖皇站在大罗天域凌霄宝殿的御阶之前,再后头的景象……却是被掩去了。
就好像,连那天条都没有资格记录那些过往。
不过,庒巡却是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有不少人知道,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最终玉皇玩了那么一手。
明面上,玉皇大怒,亲自现身于凌霄与妖皇相对。
妖皇当时的法力何止略逊一筹,玉皇摄取天外天原初雷霆炼化成了捆仙锁,只是一个回合间就将妖皇困缚。
妖皇不甘,用自身道衍做注,用妖道做押,甚至差点惊动洪荒,他以这些强行与玉皇对赌妖道与神道哪方更加完美。
结果毋庸置疑,妖皇,陨落。
本来这等人物就算湮灭也不过是需要时间重新凝聚意志,可,在万道教主的施压下,玉皇搅乱了妖皇遗留的道衍,封存其道于天外天,让其意志永不得凝聚。
所以理论上,妖皇根本没有复苏的可能,那就是真的死了。
可之后发生的嘛……显然还是大道教主们错付了,信了那时候玉皇的邪。
画幅终有穷尽,只听得虚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所以,你如何看?”
庒巡一惊,左右观瞧,却不见声音的来源。
他抱起肩膀,想了想,试探性地向着虚空说道。
“我……站着看?”
……
……
没有回应,好似那暗中的神秘声音被庒巡的俏皮发言给无语到了。
“你是天条?”
庒巡咳嗽两声,再次开口,而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
“是,吾乃主掌天条之灵。
我刚才在问你,你,对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有何看法。
是否觉得,他过于残暴”
这次,庒巡认真思考了一番,直接一耸肩道。
“没什么看法,残暴?
切,他就是将整个天界都屠了小王也是站着看,还得为他老人家鼓掌叫好。”
这次虚空中的声音只是在庒巡刚刚说完便立马又开口,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你不认为那天妖皇生性暴戾?手段毒辣,其作为比之当初的魔道更甚。
虽然,之后的事儿是那天狐在影响着他。
可,这也不失为他的本性,他要是不想,谁也没有能力强迫他做出那些事。”
庒巡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天条之灵?怎么好像想教育自己的样子?
他脸色不好了,一甩袖袍冷哼道。
“那又干我何事,小王的父亲,所作所为都改变不了他是父亲的事实。
别跟我扯什么大道理,说明白了,我这次上去还是要为父亲扫清壁障,让这天界重归天妖皇的掌中。
那些曾得罪过父亲的家伙,也便是小王的敌人,不用等父亲重新归天,我先替他解决了那些杂碎!”
虚空幽幽,可,那天条的声音却是再也没有响起了,只是若有若无地留下了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庒巡眼珠子一转,却突然地开口大喊道。
“外祖父?!
玉皇大帝?!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父亲说你这种存在没可能那么容易嗝屁!”
虽然语气轻松,可,庒巡的眼眸却是在期待着什么。
可,让他失望的是,方才的声音不再响起,等了好久之后庒巡才放弃。
“难道……我猜错了?”
他一耸肩,虽然心有不甘,可后头的阶梯正在加速消散,于是他只能脚步加快三步两步走完了剩下的天阶。
最终,庒巡站在道路的尽头,他的眼前,那一缕光闪已经被自己的手掌插入。
“开!”
一下子,周遭那无尽的虚无与一片接着一片不知道究竟多少幅的画轴,一并消散,南天域重现。
天门后的景象也直接变成了琼楼玉宇,云雾缭绕的景象。
庒巡知道,那些,便是自己此次需要着手的诸星宿职宫,他需要重启这些地方,让天地真正大开。
这是,第一步。
庒巡扭头,却是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兄弟们的跟前,先前,大抵自己只不过踏出了一步而已。
他笑了笑,表情有点僵硬,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所见所闻的惊诧之中。
不过他很快恢复以往的性情,一手叉腰一手招道。
“弟弟们,跟大哥我,瞅瞅这天界,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地方。
我这次可是被玉皇赐了执掌诸天星宿的差事,那感情好!
没说的,这次上去我给弟弟们有一个算一个,也都封个那劳什子星宿!”
这话一出,众人皆喜,虽然,不知道大哥说的那星宿是个什么东西。
可大抵,应该是个官儿,神庭的官儿啊,那可是几位了不得的!
顿时,庒巡带来的那些修为参差不齐的家伙们兴奋起来。
可,一旁的食神却是翻了个白眼。
星宿?这些家伙?
先不谈那些星宿本身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不算那些二十八主星宿,就算其余散星那也都是超凡谪仙级别起步的。
不过,食神捋了捋胡子,似乎想到点什么,心中却是有了点计算。
“嗯……
话说二八主星恐怕早就跟小姐入古了,要重启诸星宿职宫恐怕还真的得重新设立排布诸天星宿。
不过,这些小家伙作为主星肯定不行,他们的修为恐怕连星宿宫的大门都推不开。
看来此事得缓缓,各个主星人选还得另找贤良才是,那些在朱环的道统半仙我瞧就不错。
只不过等他们登仙恐怕得要些时日,而且现在登仙恐要被那些碍事的天道妨碍。
呵,那感情好,那就等等再说,很久没回皇极天了,等那劫难过了,先带着小主人回那处天王府瞧瞧”
最终,庒巡带着他那帮弟弟还有食神踏过了天门,经由传送去了一重皇极天。
可原地,那南天域的云母天石之上却是暗潮涌动起来。
先前,庒巡特意挨个去拜访过,可全部用各种理由推辞不见的道统魁首们,竟然在同一时间纷纷走出了闭关之所。
一时间,整个云母状天石上大劫以上的修者们收到老祖传讯,纷纷动身向着方才那天门的方向集结而去。
因为庒巡的擢升仪式已经结束,所以,那扇巍峨不可观全貌的门户已经消失。
可,那只是正式的仪式罢了,正常通行用不了南天正门显现,只需要守将放行即可。
所以,那群修者的目标可想而知。
可,等拥挤的修者们在各自老祖带领下来到天门处,却见,南天将军段云天正孤零零立于那传送口之前。
他负着双手背对着众修者,那身影却好似擎天巨柱,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难以逾越的震慑感受。
是啊,南天将军,别看名头并不大,就拿方才显现的那四位天王来比。
将军?天王家看门的力士,恐怕地位都要比这看南天门的苦力将军要高得多。
可,这位南天将军却不一般,其人在下天域也算有着赫赫威名。
除开那些大神,当然,一般天界大神也基本不会出现在下天域,神道中便是这位南天将军可谓序列第一的正神了。
这等人物,只是这些修者的话,就修为不谈,谁敢触及虎须?
可今天,这老虎的屁股是摸也得摸,不摸也得摸了,上道已经下达死令。
为以后道统计,为天下苍生计,他们必须立马前往皇极天阻止那妖孽之子才是!
“段将军,你这是何意?!想要阻挠我等?!
今日在此的,大都是神庭下道,剩下的也为天界上道分脉,都有资格去天界!
就算今日送将军位归凌霄,那天条也没有理由降罪我等!”
一鹤发童颜的老修站出来点指前方,说话的口气嚣张,一丁点不保留余地,看来是真急了,也不知天界的上道催促得究竟多么紧迫。
段云天诧异回头,说实话,他还真没预料到这些人会直接撕破脸皮,他本是打算先礼后兵来着。
至少,自己身为南天将军,这帮修者平日里就算傲可也不失适当的礼敬。
这也代表了一件他从前从来没有想到的点,那便是,神庭已经失去了对万界的绝对掌控力?!
是,哪怕这些人说得没错,四道天门本就不是神庭一家的,只不过神庭在此义务把持、维护的传统。
其余大道分脉想要上天,自己的确没有阻拦的义务,甚至自己要是阻拦还是违逆了当初创天诸先贤与玉皇定下的约定,天条也不会帮自己。
可,绝不会出现这般撕破脸皮的举动。
现在二十八宿不在其位,天地桎梏未开,所有天人境界者无法晋升,其余小通道无法使用,要走也就只有这四道正门。
段云天心中明白,他们想要去皇极天追上那妖皇子,也只有自己这一路最近了。
看来先礼后兵已经没了意义,他果断转身,同时身周开始逐一出现数十个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八十七道才终于结束。
对面的修者好似愣了会儿,一时间没有会意段云天的意思。
阻拦他们?就这?连他一块儿八十八天将?
诚然,出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将,但,现在的天将可远远比不上往昔的神庭天将。
在场的,也就是段云天以及身边那也有些威名的白桦小将,只有他们二人够得上以前遴选天庭将领的标准。
要阻扰自己人等,不应该是整个南天大军排兵布阵以待?
说真的,如若那样的话,这帮子修者还真的有点发怵,至少这般强行冲过去恐怕最终能到皇极天的部分不过五成。
可现在……
一时间,带队的大修们竟然都开始琢磨起来,竟然不敢下先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句昔日有关于天妖皇的俗语如今一语成谶,没人敢贸然出手。
直到,似乎来自天界的催促越来越急切,某些人才起了试探之心,在人群中冷哼道。
“看来我等也毋须多言了,将军看来已经选择了立场。
但老夫还得规劝一句,南天失守你就算位归凌霄那也得接受天条惩戒!
你以为你不调动南天军,想让这支名不副实的军马留存下来,只以八十八将身殒的代价就能抵消你南天失守的罪吗?!
天条就是天条,没那么好说话!
这一点,将军比我们更了解才是。”
“是极,将军这点人手还是退避的好,不然,万一失手将您诛了,您日后再归来时怕也无颜面与我等相见呐!”
段云天冷冷地瞪着对面,一旁,那南天副将白桦似乎有点不耐烦,他可看不惯段老哥这瞻前顾后的个性。
身上有神器,还是八~十八件!费那么多话干甚,他现在看对面那百万修者就好像看见了百万颗大白菜,就等着自己上去砍杀一番。
日后去天界吹牛,见了那帮子同僚,也有个本将三步斩大劫十步诛半仙一战千百大能陨落的战绩不是?
这牛可是极有含金量的,以往能做到这点的,也就是那些晋升天王的家伙们了。
没准儿有此一战的铺垫,战绩被天条记录,再熬个几亿年没准儿玉皇归来之时也能赐个小天王的位置给自己?
“段老哥,跟这帮子吃里爬外的东西废什么话,都诛了便是。”
谁知,段云天反瞪了眼白桦,都诛了?开什么玩笑,这里头八成可都师承上天界的大道。
没准,哪些个老头平日里没事便能与诸多教主有通讯来往。
自己无所谓,可他手下的这帮兄弟们……
他又使了个眼色让白桦稍候,这才扭过头来对着来犯的众修者规劝道。
“就此离去,我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
诸位要去天界便走另外三门,要么等二八星宿尽数归位,天地桎梏大开。
那,便与我无关了。
可这南天门,想过,绝无可能!”
最后一句话段云天语气坚决,这一下,似是惹毛了对面不少修者,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段云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只凭借着自己与那八十七神将口气就如此之大?!
当然,这么想的不包括那些道统老祖们,他们,拧着的眉头更紧了。
“我去一试”
最终,某个身穿一袭银边黑袍的老修者跨步而出,他与几个老家伙对视一眼后站定,遥指不远处的八十八将呵斥道。
“在场诸位同道大都是神庭下,自不便出手。
既如此,就由我天极聖道来吧。
老夫师承上三天,天极分脉首座,有幸,还差半步即可道衍圆满。
当然,道友们奉承,加了个半步谪仙的名头在老夫头上。
不过,未圆满便是未圆满,可此行,老夫感应到了天劫的降临,而老夫也已经决定踏出这一步。
段将军如若要阻我前程,毁我道基,便说不得某要不客气了!”
说完,这老者从虚空中凝化出一把长剑,指着段云天一脸的冷相。
“就不多废话了,事关老夫此次最终的劫难,日后天界再见,莫怪!”
这半仙似乎还是有意故作姿态,毕竟对方是神庭的将军,他不施展滔天术法又或者引动自家极道之力,只是抄着一把剑冲上前来。
如若在以前,哪怕是现在的南天军整军在列,这老头也决计不敢如此。
可眼下?八十六残废天将无法成阵,真正能在这一剑活下来的恐怕只有段云天还有白桦,他是要一剑定乾坤彻底扫平障碍。
两方之间的距离在急速拉近,段云天旁边,白桦都急得跳脚,就恨不得抽出腰间那一柄刚刚得到的神物,一剑劈死那装13的老东西。
可,却是被段云天伸手拦住。
直到那极道半仙近在咫尺之时,段云天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把握好度,毕竟是极道的人,他师傅可是极道教主,好不容易修到了半仙。
宰了让其投胎重修便是。”
其实,段云天这句话只是开了个头,那急速突进的半仙已经来到近前。
一柄长剑竟隐隐有仙力缥缈,但可惜,差一步终究是差一步,与真正的仙人差之万里。
可接下来,让对面的众修者齐齐傻眼,只见,那半步仙人的身体还在往前,可,脑袋却是错后一个身位?!
人、头分离,一股强大的神力顿时充斥满周遭虚空,夹杂着一股极为凶戾的剑气!
众人这才看清,出手的,正是段云天身边的小将,白桦。
此人收剑入鞘,彻底掩去那最后一丝神剑之力,随后,段云天见其余修者还想要上前营救那半仙。
于是眸光一寒,直接一声大吼。
“神器出鞘,岂能做无用功?!
今日,他必须给我投胎重修一世!
兄弟们,亮家伙,谁动,斩谁!”
顿时间,所有修者都定定地止住了脚步,不是因为段云天的威胁,而是,他们根本动不了!
现场,八十八道如同旭日一般耀眼的神光显现,无上神力的压迫下这帮子修者齐齐一矮,也只剩下少数的半仙还能勉强保持站姿。
可,哪怕是站着那膝盖也如同背负万钧之力,已然全部弯曲下来,如若不是大意志的支撑,恐怕他们也得与其余修者一般,五体伏地。
前头,小将军白桦肩扛着那柄重新开鞘的神剑,蔑视地看着那些矮下来的人群,有些不爽地自言自语道。
“啧,段老哥就是这点不好,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的。
不过好像听军中的老伙计说,他年轻的时候好似没这么窝囊来着。
这么多军功,可惜,可叹啊!
不过,一个半仙也够了。
不过今儿真是爽快,守在这儿这么些年终于有了些趣事儿。
看来,那位妖皇家的小子如若要是上了天,恐怕有更好玩的事儿?”
说着,白桦将视线投向那天地传送上,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考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