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寒意的风从大片漆黑的夜空中吹过，拂过整片营地的上空。
连成片的微弱响声开始从大量连成排的营房的房顶上下传出来。许多结构较为简单的营房的房顶似乎都已经在寒风的吹拂之下而显得有些不太牢固，发出类似于抖动或者晃动的声音。正在营地上方的低空中巡逻的巡逻灵师部队当中的多数人都忍不住释放出更厚的贴身灵力防护罩，以尽可能地抵挡逐渐增强的寒风。少数几名巡逻灵师还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发出微弱响声的营房的情况。此时此刻，除少部分需要站岗、巡逻或者执行任务的人之外，整座营地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自己的营房里休息。大多数营房内部已经黑漆漆一片，少数营房内部亮着灯，还有少数营房内部隐约发出灵力波动所具备的光芒。
叶恒远悬浮在行军床的正上方。他没有像平日里单独冥想修炼时那样保持盘腿而坐的坐姿，而是保持站立的状态，双手自然地向左、右两侧下垂，双腿略微分开，身上的军装随着气流的流动而轻微地抖动，看上去如同自然地随着高空中的强劲气流而自由地飘动一般。只不过，围绕在他身躯周围的大片气流完全不像正常天气之下的自然风，而是强劲而凶猛的无色气流旋涡，以他的身躯为中心点高速逆时针转动，内部蕴含的力量几乎能够瞬间把整间营房的主体结构完全摧毁。只不过，强劲的气流波动完全没有对营房里的任何物品造成损害，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探测能力和感知能力足够强的人才能够直接发现它。
伴随着气流和风属性灵力波动的汇聚，许多颗微弱的淡绿色光点逐渐从叶恒远的身躯周围显现出来。这些光点没有立刻转化成实质性的气流或者凝气弹，而是随着大片气流涌动的轨迹而一边涌动、一边闪烁。一同从他的身躯周围显现出来的，还有许多道半透明、接近完全无色的空间裂缝。这些空间裂缝都十分微小，宽度最多只相当于人的一根头发的宽度，长度则大多不足成年男人的手指长度，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直接用肉眼看到它们。但是，所有的空间裂缝都在有节奏地转动，也都在随着所有的气流一同均匀地流动。越来越多的空间裂缝逐渐在气流的推动之下自然而然地连接在一起，逐渐形成足够长的圆弧乃至形状接近灵圈的圆环。完全由风属性灵力形成并推动的空间力量开始逐渐与气流的力量融为一体，并让汇聚在一起的气流具备更强的穿透力和破坏力。融入气流之内的空间力量仍然没有对营房里的任何物品造成损害，甚至根本没有触碰到任何物品的表面。
“咚，咚，咚。”
响亮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从营房门外响起。
“进来。”
叶恒远当即注意到敲门声和从门外响起的脚步声，随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汇聚起来的灵力波动和气流全都自然地散开。他不紧不慢地降落到行军床旁边的地面上，把营房里的灯点亮，随即向房门抬起手掌，用气流打开门锁并解开房门上的灵力封印。
“队长。”
两名士官依次走进营房，来到叶恒远面前，一同向他举手行礼。
叶恒远稳稳地向两名士官点头，随即呼出一口气。他一眼便看出，这两名士官都是不具备直接战斗能力的传令灵师，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一些。
“队长，这里有一封信是寄给您的。是从苍灵城寄来的。今天中午刚寄到联合指挥部。”
身材较为高大的褐发士官抬起手掌，从自己身上的轻型铠甲内部取出一个盒子状的储物魔灵导器装置，再从装置内部取出一个信封。他先把储物魔灵导器装置收起来，再用双手把信封递到叶恒远面前。
“好。”
叶恒远露出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抬起手臂，接过褐发士官递给自己的信封。
“还有别的事吗？”
“队长，沈队长说……他目前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请您来做决定。”另外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黑发士官上前半步。
“什么？沈锋说他有事找我？”
叶恒远当即皱起眉头，露出带有几分怀疑的表情，把目光投向虚掩着的房门。
“是什么样的事？他怎么不自己过来和我说？”
“是……关于第一中队的人事调整和群体组合技训练的事。”
黑发士官露出带有几分尴尬的表情，似乎自己也不太能理解自己要转达的话。
“沈队长说，他和第一中队当中的几位小队长一直在讨论这件事，却还没有讨论出一个足够稳妥的结果。现在，包括他在内，几位队长都认为，这件事只能由您来做决定。正是因为这个，他们几个直到现在还都没有休息。我自己刚才恰好过去给他们送寄给他们的家信，便刚好看到他们几个还在讨论这些事。收好自己收到的信之后，他们就让我到您这边来，说是请您来做这个决定。”
“好的。我明白了。”
叶恒远呼出一口气，稳稳地点头。听到黑发士官说完之后，不需要任何解释，他也知道沈锋和第一中队当中的小队长们正在讨论的是什么事。他抬起手掌，不慌不忙地向两名士官摆手。
“你们先回去吧。告诉沈锋，我过一会儿就过去。要是没有别的事要办，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是。”
两名士官再次一同向叶恒远行礼，随即依次离开营房。
叶恒远转过身，低下头，注视自己手中的信封，抬起手掌，在信封的表面轻轻地抚摸一下，随即把信封放进自己的储物柜里。他缓慢地引动微灵核的力量，在储物柜的表面施加一道灵力封印，随即披上自己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兽皮大衣，大踏步地走出营房。
“队长。”
沈锋快步走到营房门口，并一把将房门拉开。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叶恒远之后，他立刻露出恭敬的表情，并举起手，向叶恒远行礼。
“队长。”
分别站在营房里面的不同位置的小队长们也先后看清叶恒远的身影，齐刷刷地转向房门，并一同向叶恒远行礼。
叶恒远稳稳地点头，举起手掌，向面前的几名下属还礼，随即大踏步地走进营房。他当即感觉到一股充满整个房间的暖意。毫无疑问，这股暖流正是沈锋和一名小队长拥有的火属性灵力波动汇聚在一起之后形成的。此时此刻，除正在带队执行夜间巡查任务的张高飞之外，第一中队的几名小队长全都在这间营房里。
“队长，”沈锋跟到叶恒远身边，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几分，“我们几个正在讨论整个第一中队的事务。由于我们还没讨论出统一的结果，我们就都没有去休息。”
叶恒远再次点头，随即走到被众人搬到营房正中央位置的桌子前方，把目光投向看上去有些杂乱的桌面。许多份不同的资料和图纸堆放在桌面上，几乎快要把原本就算不上很大的桌面完全占满。摆放在桌面的正中央位置的，是几张规格相同的浅褐色图纸。每一张图纸上都画着大量线条和图案，不同的线条和图案在每一张图纸上组成不同的组合图案。他一眼便看出，这些组合图案是不同的多人组合技的施展方法的草图，其形状分别是不同的组合战阵的形状。从组合图案的规模上看，每一种组合图案都至少是两个整编战斗灵师小组所组成的战阵，有的还是一个到一个半的战斗灵师小队组成的战阵。除此之外，位于不同的组合战阵当中的核心位置的图案也是不同的。有的核心图案是代表火属性的红色，有的核心图案是代表光明属性的纯白色，还有的核心图案是代表水属性的深蓝色。
“你们正在讨论的，是演练多人组合技的事？”
“是的，队长。”沈锋当即回答。
叶恒远转过头，扫视桌面的左、右两侧。摆放在几张图纸左侧的两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都是摊开的，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内容，足以让一部分视力不好或者文化水平低的人感到头晕。摆放在几张图纸的右侧的，则是两个相同尺寸的卷轴。两个卷轴表面各画着一张人像，画像下方分别列举出两个人的主要能力。其中一个卷轴上面画着的是张高飞的头像，另外一个卷轴上画着的则是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青年男人的头像。
“还有……这件事？”
“是的。队长，我们几个想请您做决定的事，就是这件事。”
沈锋坚定地点头，快步走到叶恒远身边，伸出手掌，抓起两个已经完全展开的卷轴，把它们一同摆放到叶恒远面前。
几名小队长分别上前几步，拉近自己和叶恒远的距离。其中两名修为相对较强的小队长先后把目光投向张高飞的头像，并露出略显振奋乃至兴奋的表情。另外几名小队长则完全没有任何神态变化，露出静静地听取叶恒远的话的样子。
“你想让张高飞当第一中队的副中队长？”
叶恒远略微皱起眉头，用手掌抓起画着张高飞的头像的卷轴，转过身，先把目光投向沈锋，再缓缓地扫视几名小队长的面庞。
“你们几个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我正在征求他们几个的意见，”沈锋率先抬起手，依次指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小队长，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他们当中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我们目前还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
叶恒远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重新把目光转向沈锋，示意沈锋继续说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共同训练和共同作战之后，他已经知道，在日常生活之中，沈锋完全不像在战场上那样凶悍，更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不仅能够听得进包括他在内的上级给出的意见、也能够尽可能地听取并接纳下属的意见。自从沈锋成为第一中队的中队长之后，先前在冯开疆指挥之下训练、作战的军官和士官当中没有任何人不服气。他和冯开疆都认为，无论是在战斗力上，还是在临阵指挥能力上，沈锋的能力都不比早已成为中队长的彭定邦和铁大旗差多少。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是费志成，还是他和冯开疆，都同意在人事任命等几个方面一定程度地征求沈锋的意见。
“队长，您肯定能够明白，”沈锋再次开口，“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大家都已经亲眼见识过张高飞的各项能力，尤其是他的灵力纯度和驱邪能力。在我们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他的驱邪能力曾经起到过很大的作用，甚至能够一定程度地克制敌军的一部分邪恶灵师和兽化人形兵器。以他为主导者的好几种多人组合技更是曾经起到过克敌制胜的作用。”
几名小队长先后露出肯定乃至赞赏的表情，有的还当即点头。即使是明显对张高飞这个人无感或者对副中队长的人选无感的人，也不得不对沈锋的话表示肯定，至少找不出任何足以直接否定沈锋的观点的理由。他们当中的每个人的个人修为都不高于即将突破四阶的张高飞，有的甚至和张高飞相差好几级。
“无论是您，还是费团长，都亲口和我们说过，”沈锋继续说，“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们第一中队要尽可能多地承担相对较重的责任，也要在全大队之中优先执行最苦、最艰难的作战任务。所以，我们大家都知道，整个第一中队当中的日常训练和作战指挥肯定会比冯队长负责的时候更加复杂一些。”
叶恒远轻轻地点头，表明自己同意沈锋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确实曾经多次对第一中队的将士们说过这一类的话。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场合，都是这样。
“因此，我们都认为，目前的第一中队应该是需要一位副中队长的，”沈锋丝毫没有停顿，更没有犹豫，“也就是一位有能力分担我的一部分工作并同样拥有指挥作战的能力的军官。就像您和冯队长目前的状况一样。”
叶恒远略微皱眉，嘴角也轻微地抽动一下，却没有立刻说什么。他缓慢地把目光从沈锋身上挪开，再次扫视另外几名小队长的神态。他看到，几名小队长都没有明显地露出不赞同乃至反对沈锋的话的意思。
“我们还认为，”沈锋略微压低声音，“目前，最合适的副中队长人选，就在第一中队内部现有的小队长之中。在所有的小队长之内，最合适的人，正是张高飞。无论是在个人修为上，还是在战斗力上，或者是在指挥能力上，他都足够合适。更何况，他还是您足够信任、足够重视的人。”
叶恒远眯起眼睛，从鼻腔中呼出两股微弱的凉气。他没有想到，沈锋会直接提到他和张高飞在私下场合之间的关系。但是，他现在必然不能表现得对这一点敏感，更不能因为这一点而轻易地显露出个人情绪。
几个小队长先后显露出不同的神态。露出有些振奋的表情的人的表情先后开始发生变化，面无表情的人则露出有些好奇或者已经看穿什么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