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中国舞狮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农历蛇年春晚,广东揭阳市榕城区舞狮女孩林熙悦闪亮登场,让人感慨万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从孩子那里传承,只有这样才更有活力,更有希望!这个故事创作于2019年,衷心希望中国出现更多的娃娃传承人!
【故事】少年狮王
广西藤县,是著名的舞龙舞狮之乡,向来有“藤南龙,藤北狮”的说法。这天,在县政府广场,一场少年舞狮大赛即将开幕,舞台后面,各个狮队正在紧张训练。
正在这时,几位志愿者簇拥着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走了过来,各个狮队的教练一看,全都呆住了——这不是县里最有名的狮王方子良老先生吗?提起方老先生,整个藤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生于解放前,三岁学艺,七岁登场,十四岁就在采青大赛上夺得了狮王称号,别看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可每天还是匆匆忙忙四处奔走推广舞狮。更重要的是,赛前大家都听说了,方老先生在这次比赛里虽然不参与打分,可每支队伍表演结束,他都会先进行点评,这点评可是一字值千金啊!他的一句肯定,甚至是一次点头赞许,就可能把一支队伍送上冠军宝座!
教练们大声招呼着让弟子们停下来。队员们有的摘下狮头,有的从狮子皮下钻了出来,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沾满了汗珠。有些孩子听说过方子良的大名,眼睛里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穿行在孩子们中间,方老先生一边走一边连连点头——藤县舞狮后继有人,他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走着走着,方老先生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他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地角落里的一只火红的狮子,这只狮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情形,两个队员完全沉浸在锣鼓声里,自顾自地做着练习,翻身、跳跃、打滚……
方老先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突然,他猛地一拍手,喊道:“停下!马上停下来!”
也许是情绪太激动,方老先生喊罢,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个志愿者连忙搀住他,有人跑着搬来一把椅子,方老先生摆了摆手,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周围的人都傻了,孩子们都不明白老先生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儿。有的教练在一旁窃窃私语:“哼!小小年纪就知道逞能,这摆明了就是想在老先生面前炫耀一番,关老爷门前耍大刀,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听到老爷子的喊声,那只火红的狮子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左摇摇右摆摆,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老先生稳了稳心神,走到狮子面前,用手抚摸着狮子头上那只角,说道:“孩子,看得出来,你舞狮的技巧不错,可你的基本功不行,咱们南派舞狮讲究桥马,马步首先要扎得稳,俗话说‘练得硬桥硬马、方能稳扎稳打’。你的马步不稳,行走间身体总是向左偏,基本功不行,就不要盲目上难度,过山、上楼台的动作都不要做,会受伤的!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舞狮比的是技艺,更是心态,逞能是万万不可以的!”
老先生话音刚落,两个孩子从狮子下面钻了出来,方老先生一看,愣住了:舞狮子身子的,是个小男孩,举着狮头的,居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自古舞狮是传男不传女的,虽然现在进入新时代了,门户要求不那么严格了,可练习舞狮的女孩子还是不多,舞狮头的女孩更是凤毛麟角,毕竟练这门技艺太苦了,一般壮小伙都难以坚持下来,更别说身体柔弱的女孩子了。
“方爷爷,谢谢您!”女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您放心,这些动作们排练过好多遍了,难度不算大,不会出问题的。”
女孩的回答,引来了一片嘘声——方老先生是藤县舞狮界的泰斗,你练得行不行,是不是那块材料,老先生扫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先生说你不行,那你就是不行,这些年来,还没有一个舞狮的敢对方老先生说不呢!这个小女孩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方老先生也有些生气了:“孩子,听话,你们都是藤县舞狮的传人,基本功不够愣上难度,太容易受伤了,我舞了这么多年狮子,见过太多受伤的事儿,有些天分十足的孩子,就是因为一次受伤,最后不得不离开心爱的狮子,太可惜了!”
“对不起,方爷爷,”女孩还是那么执拗:“您说得都对,可来参加比赛前我已经决定了,套路不改,难度不降!”
“你……”方老先生气坏了:“你怎么这么固执?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可以向组委会提出取消你的参赛资格!别看我只是一个顾问,这点儿面子组委会还是能给我的!”
女孩听了方老先生的话,一下怔在了那里,她紧紧咬着嘴唇,亮晶晶的泪珠就在她的眼眶里转圈。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跑了过来,她先走到女孩面前,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冲方老先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说话。方老先生点了点头,跟着中年妇女走到一旁僻静处。中年妇女冲方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方师傅,求求您,千万别取消我女儿的参赛资格,为了这场比赛,她准备了好长时间,吃得苦太多了。”
方子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孩子的妈妈?有你这样的妈妈吗?孩子底子薄,你又偏要玩高难度,你这是拔苗助长,是在毁孩子啊!”
中年妇女哭了,她告诉方子良:自己的女儿叫潇潇,从小就喜欢舞狮,为此还专门到广东学习过三年,很多高难度动作,男孩子都做不了,她却能做得驾轻就熟。眼看就能出师了,可一次体检,却查出了她左眼角膜病变,出现了白斑,最近这段日子,她的视力下降的厉害,有时候甚至完全看不清东西了。
“那你就更应该让她退出比赛,回去治病!”方子良压低声音说道:“她走路身子都向左偏,再让她踩高台、上高桩,你这不是蛮干吗?”
中年妇女擦了一把眼泪,说:“我也劝过潇潇,可她总是求我,说让她再参加最后一次舞狮,可每次参加完舞狮,她就又反悔了,还要继续参加。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她把每一次舞狮都当成了她人生最后一次舞狮!”
原来如此!方子良猛地一拍脑袋:“我这个糟老头子,总让别人不要毁了孩子,可这个孩子, 差点儿毁在我手里!”他转过身,冲潇潇妈妈说:“走,我再跟孩子说几句,你放心,我一定让孩子高高兴兴地参加完这次比赛!”
两个人找到潇潇的时候,潇潇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方子良和母亲走后,有好几个人过来指责潇潇,说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顶撞祖师爷,这次比赛肯定没戏了。潇潇也不辩解,只是和伙伴慢慢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
方子良走过来,拦住了潇潇,他蹲下身子,问:“潇潇,这次比赛,你想不想拿冠军?”
潇潇点了点头:“想,可是方爷爷,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您说得对,我基本功不行,身子总是向左偏,参加比赛太容易失误了,我决定听您的,退赛!”
方子良微微一笑:“孩子,你只要答应我在比赛中不去想你的左眼视力问题,我就能保证你不出差错!爷爷是老艺人了,这种毛病见多了,我有办法圆你舞狮的梦想。”
“真的?”潇潇差点儿跳起来:“方爷爷,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方子良用右手指了指潇潇手里的狮头,说:“爷爷这只手,给成千上万只醒狮点过睛,人们都说爷爷点过睛的醒狮,马上就会变得生龙活虎,爷爷已经好多年没给醒狮点过睛了,今天爷爷破例给你点一次,而且爷爷会把狮子的左眼点得格外透亮,一定能让你这只狮子活起来!”
“太好了!”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潇潇和伙伴听了,也高兴得直拍手,潇潇把狮头戴上,她的伙伴钻进了狮子皮下,两个人走了两步,来到方子良跟前,乖巧地卧在了地上。
旁边,已经有人拿来了朱砂和毛笔,方子良蘸足朱砂,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去,旁边,司仪高深喊道:“一点天庭,福星高照,国泰民安;二点眼睛,眼观六路,鹏程万里;三点口利,笑口常开,大吉大利; 四点铁角,钢筋铁骨,顶天立地……”
比赛正式开始了,潇潇的这只狮子真的有如神助,腾、挪、闪、扑、回旋、飞跃等高难动作层出不穷,喜、怒、哀、乐、动、静、惊、疑八态惟妙惟肖,获得了满堂彩,最终拿到了冠军,潇潇成了新一届的少年狮王!
现场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可也有人发现:点过睛之后,方老先生再也没有出现,他答应过的现场点评环节也取消了,颁奖的时候,更没见到他的影子。他去哪儿了呢?
藤县人民医院肿瘤科病房里,方子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是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了,这几年他不顾疲劳四处奔波,就是想在有生之年把藤县的舞狮发扬光大,看到了潇潇他们,他觉得自己再也不用为藤县舞狮的未来担心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方子良咳嗽了一声,示意对方进来。门开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来到方子良床边,轻声问道:“方老先生,我是红十字会的,您打电话说要捐献……”
方子良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死后,我要捐献全部器官,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我的一只眼角膜,捐给潇潇……”
在《器官捐献志愿书》签完字,方子良已经大汗淋漓,他坐在在病床上,眼睛朝外望去,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穿越了高楼,来到了一块绿草殷殷的操场上,那里,潇潇正和她的伙伴,兴高采烈地舞着那匹火红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