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大山,绵延万里不绝,低者高百仞,树木参天,高者巍峨磅礴,直插云霄。
群山之东,三山交汇之处有一潭,冬温热,夏清凉,名奇潭。奇潭深不见底,潭西有高山,山上有清水,自百丈余俯冲而下,直插潭底,激起丈许浪花,使罡风四起,震耳欲聋,大水汹汹东去,成天水河。
奇潭之南不远处有一城,名三山口。
“打她!林无天!你要是打不过一个偷学武功的,就别说自己是林家儿子啦!”
黄裙少女名叫林依妙,年十一岁,此时正踮着脚大叫道。
“攻她下盘!她下盘不稳!踢她!快踢她!”
说话的是林依洁,年十五岁。
场中少年名叫林无天,年八岁,闻言赶紧出腿踢向对面的小女孩。小女孩年仅六岁半,小脸蜡黄,衣服又脏又破,与其他孩子的意气风发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林无天一脚踢过来,小女孩双手握拳平放腰间,微蹲马步,左腿用力荡开他踢过来的右脚,同时右拳用力击出,正中他胸口,把他打的连连后退。
“啊!”
“哈!”
林无天痛呼出声,小女孩依旧是微蹲马步,瞪着眼睛像模像样的大喝一声。
“小杂种!你竟然敢打我!”
林无天大怒,飞奔过来一拳打向她的面门。小女孩待其临近,抬腿一脚正中他小腹,然后依旧蹲好马步,摆好架势等着他再次攻过来。
“哈!”
“啊!”
林无天两次被击中,颜面无光,大叫着再次冲上来。
小女孩刚要动作,突然被林依洁从背后拽住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发出一声脆响。
“啪!”
“说!你是从哪儿偷学的林家功法?”
林依洁喝问道。
还没等她说话,林无天已经冲到近前,一脚踹在她瘦弱肚子上,然后又一巴掌扇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
“说!你是什么时候偷学的?”
小女孩红着眼睛,倔强着没有哭,瓮声瓮气的说道:
“爹说不传我林家武功,又没说不准我看你们练功呀!”
林无天伸手又是一巴掌,怒喝道:
“你撒谎!说!你是不是偷看林家秘籍了!?否则你怎么打得过我!你这个家贼!”
小女孩被人拽住衣领,被打了也没法反抗,委屈的大声道:
“我没有偷看武功秘籍!就是你们练功的时候我看到的!你们技不如人就几个人打我一个!”
“再说我也是林家人,爹凭什么不传我武功,你们凭什么欺负我!”
小女孩红着眼睛补充道,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始终没有流下来。
“谁知道你娘在哪里偷的野汉子,生下你这个野种!”
“哈哈哈!说不定那野汉子就躲在咱们家附近呢?”
“一个小妾生的野种,也想偷学我林家武艺,真是笑掉大牙啊,哈哈哈~”
小女孩顿时大声哭了出来,委屈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弄花了她脏兮兮的小脸。
“你们不要胡说!呜呜呜~才不是这样呢!呜呜~才不是这样呢,你们不要胡说呜呜呜~”
看到她哭了,林无天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破口大骂道:
“你娘就是个破鞋,哈哈哈,早晚把你们赶出林,啊!”
小女孩一拳打在他鼻子上,林无天仰面栽倒,顿时鼻血长流。
“不许你骂我娘!呜呜呜~”
“无天你怎么样?无天你没事吧?”
一群孩子家丁赶紧跑过去查看林无天的伤势,看到他没事,转头便一窝蜂的将小女孩打倒在地,拳脚相加,踹的她满地翻滚,林依洁抱着双臂在一旁观看,小女孩哭着叫嚷道:
“你们欺负人!啊!呜呜呜~你们是坏人呜呜呜~”
吵闹声惊扰了大人们。
家主林有志缓步走来,孩子们这才停了手,七嘴八舌的控告着小女孩的罪状。
“林依娜打伤了无天弟弟!”
“林依娜偷看林家秘籍!”
“她偷袭林无天,偷看林家秘籍,我们必须给她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林依娜就是小女孩的大名,小名叫娜娜。
看到林无天满脸鼻血,林有志哼了一声儿。
“没出息。”
张美凤慌张的跑了过来,关心的查看林无天的伤势。
“无天你没事吧?那个赔钱货竟然敢打伤你!看我不教训她!”
林无天厌恶的推开她伸过来的手。
张美凤来到小女孩跟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发出一声脆响,让她本就肿胀的小脸又增加了五道红痕。
“啪!”
“啊!娘~呜呜呜~她们骂你呜呜,她们欺负我呜呜呜~”
“啪!!”
张美凤又是狠狠一巴掌,骂道:
“你这个赔钱货还敢顶嘴!快去给你无天哥哥道歉!”
“娘~他们欺负人呜呜~我没有错呜呜呜~”
娜娜哭着说道。
家主夫人吴慧人撇着嘴哼了一声,道:
“这个野种目无尊长,是该好好管管了。不过话说回来,老二家里小儿子也是太不争气,天天练武,到头来连一个野丫头都打不过。”
二爷夫人王玉兰一听不乐意了,立刻还嘴道:
“呦,大嫂,您要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没听孩子们说嘛,这个小野种偷看咱们家秘籍,本就是罪不可赦”
“你不要胡说呜!我不是野种呜呜~你们不要胡说呜呜呜~”
王玉兰嘴一歪,阴阳怪气道:
“呦~你娘偷汉子还能让你看见呐?你知不知道你”
“住口!!”
林有志怒声道。左一个野种,右一个偷汉子的,这不是变相说他这个家主被人戴了绿帽子了吗!
他狠狠刮了一眼张美凤,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拂袖而去。
看到林有志临走时那厌恶的眼神,张美凤知道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将会再次下降,这些年阿谀谄媚积攒下来的一点点好感将在今天付之东流,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日子变得遥不可及,她哀叹命运的不公平。
她一边哭一边拎着娜娜失魂落魄的走回属于她们的破旧房间。
“娘你别哭了呜呜呜,我再也不闯祸了呜呜,我以后再也不闯祸了呜呜呜~”
娜娜被拎着衣领提在半空,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道。
“娘呜呜,等我长大了呜,就带你呜离开林家呜呜,给你买房子住呜,给你买好吃的呜呜。”
失魂落魄的张美凤听见‘离开林家’几个字后猛然惊醒!赶紧查看四周,幸好没有人。她紧紧关上房门,外面只能隐隐听见屋内孩子的哭声。
她单手举起娜娜,像是举起一个布娃娃,然后用力摔在地上。
“我摔死你这个贱种!”
张美凤咬牙切齿道。
娜娜被摔得背过气去,像个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憋了半晌,才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哭声。
“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别他妈嚎啦!!你这个赔钱的贱货!我要的是儿子!儿子!你知道吗?不是你这个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呐?啊?你怎么不去死呐!!”
张美凤疯狂的叫喊着,拿起床上的破旧布娃娃,用尽全力摔在娜娜身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都是因为你!!滚!!你给我滚!!!”
娜娜抱着布娃娃哭嚎着站了起来,满嘴都是血,她的嘴唇磕破了,门牙也被摔掉了一颗。
“啊啊啊!!哇啊啊啊~娘你别赶我走啊啊啊~娘~我疼呜呜啊啊啊~”
娜娜抱着布娃娃想要靠近张美凤,张美凤拎着她打开房门,然后打开大门,把她扔在了马路上。
从小到大,没有人给过她一个笑脸,她没吃过一顿饱饭,也没有人在她难过的时候抱过她,她就只有这一个布娃娃。
她抱着布娃娃站在大门外嚎啕大哭,小手用力的拍打着再也打不开的那扇门。
“娘我知道错了啊啊啊~娘你开开门呐娘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闯祸了哇啊啊啊!”
哭到没有力气了,门也没有打开,甚至门内再没传出过半点声响,冰冷的沉默着。小孩渐渐明白,这高墙大院的另一边,将再也不是自己的家。
娜娜伤心极了。
她还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不知道外面都有什么,不知道晚上要去哪里吃饭,夜里要去哪里住,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小孩的心头。
她抱着心爱的布娃娃,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一边无助的啜泣着。布娃娃上面都是她嘴里流出来的血和唾液,她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虽然只干净了一点点,还是被小孩心爱的再次抱进怀里。
她漫无目的的走到了一条小河边,一边抽噎一边笨拙的清洗着她的布娃娃。她找到了一棵大树,背靠着沉沉的睡去,她才六岁多,她太累了。
此时的张美凤心情好了许多,没有了娜娜这个累赘,若是老天有眼,再让她为林有志生下一个儿子,从此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不是不可能的事!她对着镜子整了整姣好的妆容,心情豁然开朗,这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讽刺,你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张美凤心心念念着攀龙附凤,心心念念过人上人的日子,然而她的诚意并没有感动上苍,只能说不行正道,就难成正果,难得福报。
上天不是没给她机会,而是被她亲手毁了,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仅仅十几年后,这个她嘴里的赔钱货就是江湖上翻云覆雨的人物,蔷薇,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