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厅堂上和朋友们吃晚饭的重明抬头看见秋练走到身边,很无奈地放下了筷子,回想刚刚不久的离别之语,不由得脸上出现尴尬之色。
秋练察言观色,说道:“你没有去,还是没能走掉?”
“当然是没走掉。”重明以幽怨的语气道,“也不知道这卫光大人抽什么风,居然下令不许任何人走出千寻楼一步,我刚走到门口,就被许多耄耋妖拦住,陈眉和她的那些属下也赶过来,差点发生了打斗。”
“怎么会这样?”秋练低头沉思,“莫非是卫光大人知道我们的事!”
重明道:“或许是吧。”
坐在旁边的陈琉璃、梅小七和姚应梅等人刚才只知重明要去外面散步才被拦住,现在听秋练和重明的对话,方明白事情远非想象的那么容易,都动了好奇心,问道:“重明,你到外面去是因为什么事?”
听及此,秋练和重明彼此相视,懊恼言语中露个风,可事已至此,又不能不解释一下,否则还怎么做朋友,重明就道:“我们已经绘制完成百妖的图像,想要把它送出去,送到麒麟山的石匣子里。”
“是这样啊。”梅小七道,“那好像是你们师父命令你们完成的事,现在看来你们马上就可以交差了。”
梅小七并不知道《白书传》的真正用途。
陈琉璃、姚应梅和陶如薇等也不知情,被梅小七的话带着走,说道:“百妖的图像虽然画完,可是现在却无法走出千寻楼,也是一个麻烦事。既然出不去,就耐心等待,待大会举办后,大家就可以自由出入,自然也能将书送到麒麟山上。”
“但距离大会开始还有两日时间,这期间夜长梦多,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落落逗弄着肩膀的墨精走了过来。
姚应梅道:“大家这么多人还不能守住一本书吗?放心吧,会没事的。”
首阳之神道:“重明和秋练如此心急,说明那件事非常重要,是不能拖延的,因此才要在今天晚上出发。陈眉虽然让耄耋妖把守住千寻楼的大门,可那些窗扉应是没有人把守的,重明兄弟可以从窗扉逃出。”
“这倒是个好主意。”重明认可道。
陶如薇出言提醒:“卫光大人和陈眉应该会想到这个问题的。”
首阳之神皱了眉头:“是啊,这么简单的漏洞卫光大人不会想不到,应该会做出防备的,比如可以在千寻楼外布置上一层结界。”
重明突然觉得出去无望:“难道这件事要等到大会开始之后吗?”
众人没有答案。
“你有什么事要去做,我倒是可以代劳。”陈眉突然出现在旁边,平平淡淡地说道。
“我可不敢劳动陈姑娘的大驾,再说了大家都出不去,你能帮上什么忙。”重明言语中不无嬉笑的成分。
陈眉爽朗而笑:“千寻楼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去的,但也有例外,比如卫光大人和我,所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你是在我们面前显示你的特权吗?”落落有点看不过去。
陈眉道:“我只是展示想帮助你们的诚意而已,谁知道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落落冷哼一声,不置片语。
陶如薇到底单纯淳朴很多,居然相信了陈眉的话,说道:“重明和秋练已经绘制完成了百妖的图像,准备送往麒麟山,你既然可以出去,就请你帮忙送一下下······”
陶如薇说不下去,因为她看到秋练在向她使眼色,而站在身边的姚应梅也拉扯她的衣袖。
她明白话说多了,犯下错误,羞愧地低下头。
“原来你们的书册已经完成,功不可没。”陈眉道,“那我先恭喜几位了。”
陈眉这几句话都是反话,因为她不久前在三十三层的厅堂里,从坟羊和卫光大人那里得知重明、秋练绘制的关于百妖图像的书册是一件对百妖有害的东西,是个可怕的封印,会将许多妖怪重新封禁,而且书册已经快完成,所以卫光命令她带领属下封住千寻楼。
“陈姑娘真打算帮我们送书?”重明问了一句。
陈眉道:“那是当然。别说是麒麟山,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之送到。”
“可这本书是秋练几年的心血,我们怎么放心随随便便把它交出去,不如带着我一起吧。”重明狡猾地绕个圈子,想要借此达到目的。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还是想要自己去。”陈眉冷静异常,“书可以出去,但你不可以出去。”
“那样的话我们是不会把书交出去的。”秋练道。
陈眉摆摆手:“既然如此,就是没得谈了,那我可不能奉陪了。不过提醒你们一句,大门是走不出去的,想要从窗扉逃走也很不容易,因为那里也有把守者。”
“窗扉外面也有把守者?”重明等都惊讶不已。
夜色渐深,厅堂上的宾客陆续回去,重明等也回了房间,等重明走到窗台,就看到那里蜷缩着个圆滚滚、呈现赤红色的妖兽,妖兽用两对翅膀覆盖住身子,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意识到人的到来。
重明、肩膀上停着墨精的落落蹲下身,想要去研究这个妖兽是什么,忽然秋练、慕容玉香和解三娘匆匆跑了过来,说房间的窗台上有个赤红色的妖兽,话音未落,住在一起的姚应梅和陶如薇以及陈琉璃等众都冲入重明所在的房间,述说他们窗台上出现的妖兽。
“它就是陈眉口里所说的把守者。”重明恍然大悟,“不过找些喜欢睡觉的家伙来监视别人,是不是太儿戏了。”
落落也道:“就是。现在我们全从窗扉里逃出去,这个妖兽恐怕都发现不了。”
“谁说我发现不了。”睡觉的妖兽忽然站起,呈现出身体的全貌,没有耳鼻眼目,却有两对翅膀和六只足,“我虽然在睡,可是对身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只要你们谁想往外逃,就会受到阻拦。”
“帝江的口气好大呀!”重明看了它的全貌,结合自己以前在书中所读,已经猜出眼前妖兽的身份。
帝江道:“我并没有多大的口气,不过在阐明一个事实。整个千寻楼里有几十只帝江在监视,只要任何一个扇动翅膀,发出讯息,其他帝江皆会应声而来,阻止任何想要逃出去的妖。”
这样一说,结合秋练、陈琉璃等房间窗台上的帝江,重明方才明白卫光和陈眉之精明,毕竟千寻楼很大,布置结界的话非常耗费妖力,而且守护效果也不一定好,但是用这些帝江来警戒,却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以逸待劳。
在感慨千寻楼要成为真的囚笼之后余,重明问道:“我们来这里也算时日不短,怎么直到今天才看到你们这些上古妖兽?莫非你们始终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我们昨日刚刚被陈眉带到千寻楼,之前自然是见不到了。”帝江在窗台上走动着,身上的赤红宛如一道红霞。
重明虽然很急着把书册送到麒麟山,但是眼前有个监视者,不好采取行动,索性就和帝江聊起来:“是陈眉带你们来这里的?”
“是啊。”帝江道,“她用了非常残忍的办法把我们逼迫过来,想不来都不行。”
“她怎么逼迫你们?”秋练、姚应梅也非常好奇,走近来询问。
帝江道:“她绑住了我们帝江的御守:白浅画。”
这只帝江很巧地就是当年跟随顾无心的帝江,在顾无心失败、陈眉等叛变后它就天涯漂泊,四处流浪,某个漆黑的深夜精疲力尽的它走入一个僻静村落,却因体力不支晕倒下去,等到天亮以后它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边围满了热情洋溢的村民,而这些村民当中有个身穿白衣白裙又以白丝带束着头发的妙龄女子,便是白浅画。那些宿老有德者都围绕在白浅画的身边,商讨关于帝江的去留问题,白浅画并没有多作思考,就做出了决定:它虽然并不是我们一脉,但也是我们帝江妖族,理应收留照顾它。
就这样,帝江顺利留了下来,化成人形少年,取名十七,与村民和谐友好地生活着。
某一天,来了很多人,将白浅画接走,因为附近的镇子上举办迎神会,需要白浅画去扮演天上的仙子,并表演舞曲。那个时候,十七才知道白浅画是村民共同选出的御守,从小就单独住在村中最大的房子里,得到最好的食物、衣服和教导,学习过历来几千年中最为经典的舞曲,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白浅画能够声名远扬,从而担当起御守的职责,守护隐匿世间的帝江一族。
白浅画不负众望,顺利做到,所有帝江变成的村民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平安顺遂地生活着,没有受到阴阳师或捉妖师的骚扰。
十七的出现打破了村庄的平衡,但白浅画以一己之力保住他,让他也成为村民的一员,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危险还是慢慢逼近,陈眉在坟羊的指点下带着百百爷、霍青首、李羡仙和婵娟等出现在村庄里,声明要找一个外人。
那些村民已经和十七有感情,竭力掩护,然而十七不愿村民受到牵连,主动站出来:“陈眉,你背叛原来的主人,现在却连以前的朋友也不放过,你真是铁石心肠。”
“我本来就心狠手辣,难道你现在才知道。”陈眉道,“别的不说,你变成人类少年还是蛮俊秀的,让我耳目一新。不过现在不是聊家常的时候,你快点跟我走,去见卫光大人。”
“跟你走可以,但我不会见什么卫光大人,我心里只有顾无心大人。”十七字字句句道。
陈眉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臂:“别管其他的,先回去再说。”
正要拉着十七走,突然被人拦住去路,陈眉抬头一看,是几个老头,不屑地道:“老东西嫌命长吗?快滚开!”
老头都是村里的宿老,无动于衷,还是站在那里,不过身上的衣服马上像蛇脱般脱落,他们都变成了帝江。
其他村民见状也都纷纷显出真身。
陈眉等惊讶不已:“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一个村庄里隐藏着这么多帝江。既然是妖,就跟我们一起去见卫光大人吧,有件大事就要发生,你们有用武之地。”
可是除十七之外所有的帝江都怒目而视,做出要誓死守护十七的样子。
“要打架吗?”陈眉冷冷道,“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能无所畏惧,其实你们并不是我们的对手。”
陈眉就要显露手段,准备先杀几个帝江震慑一番,突然有个耄耋妖出现,递过来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捉住白浅画,就能号令所有帝江。
陈眉会意,指着十七对众帝江道:“我不带走他就是,不要生气。纯粹是一场误会。”
然后带着手下离开了。
陈眉等来到镇上,轻轻松松抓住白浅画,次日上午再次出现在村庄里,就把包括十七在内的所有帝江都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