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带上绘制完百妖图像的书册,从秋练房里走出,刚到门口,又忽然停下,猛地回过头,看向呆呆站在那里的秋练,心头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触,说道:“假如我明天没有回来,你就不要再等我,带着落落去找师父,说知发生的一切。”
秋练不知所谓:“你在说什么?”
重明道:“事情会向好的方面发展,也会向坏的方面发展,我只是在设想最坏的结局。”
“你沮丧了?畏惧了?要趴窝。”秋练言语温柔地道。
重明这时候被秋练说中心事,忽然觉得那股支撑自己的意念瞬间松懈下来,因此整个人也蔫巴巴的,说道:“我突然觉得我们很孤单,那些朋友说不定都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不要胡思乱想。”秋练很乐观,“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朋友,再说,庆忌不是刚刚给捎来话吗?说会有奇迹发生。只要相信,就会出现。”
重明被鼓舞,也变得勃发奋进起来:“没错,只要相信,就会出现,我们要相信心的力量。”又道:“我走了,等着我的消息。”
秋练慢慢走过来,轻轻伸出一只手:“让奇迹发生。我等着你回来。”
重明抓住秋练的手,和她四目相视,过后转身离去。
重明怀里藏着书册,匆匆走过走道,奔下楼梯,来到厅堂上,厅堂上已经点起灯烛,明亮耀眼,晚饭的香气充斥其间,让人沉醉,形形色色的宾客在穿梭来往,这样的景象和往日的许多个夜晚并没有任何不同,这多少让重明觉得心安。
然而在重明镇定从容地穿过厅堂并到达门口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但见很多耄耋妖宛如幽灵般地出现,站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你们这些老人家难道不肚子饿吗?站在这里干嘛,快去里面吃东西。”重明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轻轻去拉身前的一个耄耋妖,想要投机取巧闯出门去。
可是这个耄耋妖一点也不傻,见此反把重明推了回来。
重明一个踉跄,重新站稳,道:“我要出去走走,不要挡我。”
耄耋妖们道:“从今天开始,所有千寻楼里的宾客皆不能外出,不管是谁,都要遵守,直到大会召开以后才能自由进出。”
重明怒道:“这是谁规定的?”
耄耋妖们未答,身后有个声音传来:“是卫光大人的规定。”
接话的是身穿红霓裳的陈眉,陈眉身后跟着霍青首、百百爷、李力、李羡仙、婵娟以及高官大面等几位高丽的妖怪。
重明转过身,说道:“卫光虽然是千寻楼的主人,可也不能下这样的命令,因为我们大家都是来参加大会的宾客,可不是囚犯。”
故意提高的声调把厅堂里的所有宾客都惊动了,大家纷纷离开座位,围拢过来,观看这突然出现的一幕。
陈眉瞥眼见到厅堂里的情景,不动声色,对重明道:“卫光大人如此规定,并非是把众多宾客当成囚徒,反而是出于保护大家的目的,你难道不知道爱之深责之切吗?现在是非常时期,假如有人偷偷溜出去,给大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伤害,这样的责任由谁来承担?”
“大家来了这么久都平安无事,怎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伤害,不过是危言耸听。”重明道,“再说了,我不过是到外面走走,吹吹风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陈眉面色冷冷:“真的是吹吹风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无论如何,卫光大人的命令所有人都要遵守,你也不例外。”
“假如我非要出去呢!”重明的脸色已变青,动了杀机。
陈眉道:“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重明驱动体内的妖力,妖力在快速流转,眼目里生出双瞳,双瞳里隐隐射出淡淡的金光,这样一来,先声夺人,把陈眉、百百爷等吓了一跳,生怕被金光所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陈眉等都做出防御的姿态来,尤其是百百爷,把拐杖放在身前,准备以黄色的烟尘和红花来对抗金光。
守在门口的耄耋妖们也都纷纷隐身,准备在重明发起攻击之时进行偷袭。
眼看打斗一触即发,厅堂上重明的众多朋友不能袖手旁观,准备出手,但以陈琉璃和梅小七最为聪慧,能够随机应变,两个从人群里走出来,说道:“各位请息怒,有话好好商量,不要伤了和气。”
在以言语安抚之时,作为腓腓的陈琉璃使用妖力,以尾巴给在场之人带来愉悦的感觉,而梅小七也轻轻摆动腰间挂着的腓腓尾巴。
两条尾巴的妖力相互共鸣,带来的愉快氛围像是春天的暖风,吹遍了厅堂,不仅影响当事者,就连那些旁观的宾客也不禁心旷神怡起来。
重明不知自己已经被腓腓的尾巴影响,说道:“我刚才就是想到外面走走,既然大人不允许,我也不为难你们。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吧。”
陈眉却道:“不过就是到外面走走,但去无妨。”
“真的能去?”重明反倒谦让起来。
“是啊,能去。”陈眉很坚定地道。
此时,倒是一番宾主尽欢的局面,好像刚刚并没有因为不能外出而撕破脸。
在场的很多人都受到了腓腓尾巴的影响,尤其是重明和陈眉等距离较近的,但是在这些较近者中有一位却是非常清醒的,那就是李羡仙,她是耳鼠妖,能够消除人和妖的心头噩梦,对于腓腓影响他人心绪的妖力是免疫的,完全就是一股清流。
当李羡仙看到陈眉态度改变,和不久前完全判若两人,就意识到出现了问题,细细观察,看到了梅小七腰间挂着的一截断尾。
“是她做了手脚。”李羡仙暗暗道,“想改变陈姑娘的心意,让重明自由地出去,去做于百妖有害之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羡仙召唤了梦境里的火眼狻猊。
火眼狻猊曾经在梦中被首阳之神化成石像,但是并没有死,在那之后的岁月里,李羡仙常常来到那个梦境里,以自己的妖力打破火眼狻猊外面的石块,日复一日,在她的坚持不懈之下,石像碎裂,火眼狻猊重现梦境里,成为她亲密无间的伙伴。
火眼狻猊被召唤出来,在梦境里游走,趁机侵入陈眉、重明等的脑海,唤起他们心头最恐怖的噩梦,当噩梦占据主导,陈眉和重明等又再度变得心怀愤怒,眼睛里射出汹涌的怒火。
重明眼中双瞳,双瞳里的金光已经射出数寸,已成箭在弦上的态势,陈眉和百百爷、李羡仙等见了也都做好一战的准备。
落落、元英和首阳之神等冷眼旁观,准备出手帮助重明。
忽然人群里的姚应梅对陶如薇小声说道:“快点阻止他们!”
“阻止?”陶如薇没能反应过来。
姚应梅道:“用如愿妖的妖力改变他们的心意。”
陶如薇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目,念念有词,胸腹处呈现出来如愿小妖的形状,白灼灼的,煞是好看,白色的光华犹如泻地的银光般扩散开来,附着在陈眉和重明等人的身上,一时之间,陈眉和重明等都低垂下头,默默无言,失魂落魄,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文鳐鱼胡文文从人群之后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陶如薇的脖颈,将之举起来,说道:“原来是你在里面作祟,害我的朋友陈眉。”
陶如薇被抓的喘不过气,心念之力脆弱,如愿妖也慢慢隐去形体。
厅堂里的白色光华逐渐消失。
姚应梅见有人伤害陶如薇,来不及使用红绫,一掌推向胡文文,胡文文见此身子向后退去,同时手里还抓着陶如薇,退到了陈眉身边。
陈眉这才恍然醒悟,发现陶如薇刚才的伎俩,同时也看向陈琉璃、梅小七和李羡仙,眼神里传达出:“我竟然被你们的妖力影响,不能自已。”不过只是看了眼,就转向陶如薇:“你不想我们大家动手,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不会伤害你。”
胡文文诧异道:“放了她?”
“嗯。”陈眉道,“同为妖族,不能互相残杀,让她回到朋友身边去吧。”
胡文文不敢违抗,松开陶如薇,陶如薇走到重明面前,很抱歉地道:“我刚才又用如愿妖影响了你的心神,实在是逼不得已,你不要怪我。”
重明此时也已经像陈眉那样明白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之事,正陷入感慨,见陶如薇致歉,便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我怎么会怪你。”
陶如薇道:“你不再怪我,就也别出去了,反正已经很晚,外面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看的。”
重明道:“我不出去了,咱们去吃东西。”
和陶如薇、姚应梅、陈琉璃以及梅小七等走向了厅堂上的桌子边。
陈眉见重明打消出去的念头,也松了口气,对隐身的耄耋妖们嘱咐道:“你们一定要紧紧守住门口,任何人也不可放出去,否则耄耋妖一族将会荡然无存。”
然后带着那些属下也去桌边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