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友德浑身仍旧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气味,依偎在他怀里被熏得异常清醒根本无法陷入沉睡的臧蓝花翌日清晨头疼如裂,满眼含着血丝,脸色惨白很是不好看地坐起身来,叨咕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闻不到?”
被臧蓝花给吵到的兰友德冰冷森严地睁开双眸瞧着正在旁边不远处洗漱的臧蓝花,眉目间净是不耐烦:“昨夜折腾得太晚,耽误时间连正经紧要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宣布,今天我就写封休书给你放你自由,反正我们夫妻彼此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淡了,你也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应该将正房妻室的位置腾空出来留给……”
兰友德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如当头棒喝,令臧蓝花原本眩晕的脑袋犹如一道惊雷彻底炸裂开来:“自古婚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同意谁允许你将我休弃?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
“呵呵,不就仗着有位做皇后的大姐替自己撑腰吗?可惜你这唯一的后台靠山倒了。”兰友德既没有半分犹豫迟疑也没有任何遮避掩藏地将圣旨往臧蓝花的眼皮子底下一摊:“其实这是皇上的决定,要不是陛下发话,我连想要跟你和离都没这敢打算的胆量。”
“亏你有脸说出口,当初是谁巴巴地亲自上门求亲跪着表示想要下聘迎娶我为妻,还发毒誓称若有一日辜负了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成婚后我不小心滑胎流产,从此患上大病再也无法怀孕为你繁育子嗣,从此你便以嫌弃我人老珠黄还善妒坚决抵制你纳妾为由再也不肯行房,可我在嫁给你之前也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姑娘啊,难道现在居然要沦落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将一房房美妾抬进屋一个个都凌驾在我之上吗?”兰友德的冷酷凉薄令臧蓝花眼底蓄满悲伤哀戚,泣不成声,殊不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追忆往昔岁月没有半点意义,兰友德感觉自己能够勉为其难地让她在自己正房妻室的位置上坐那么久已经是对她仁至义尽的补偿了,面目很是狰狞地站起身来:“少啰嗦废话,现在不是过去,谁也都无法回到曾经。更何况这是皇上做的决定,你无法拒绝反抗斗争,只能接受——我这就去写休书,你赶紧收拾包袱,一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你去别苑。”
兰友德说罢再不理会臧蓝花,狠狠地一甩衣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们俩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皇上?不顾旧情执意休弃糟糠之妻,你何至于要对我如此薄情寡义啊?那别院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这偌大的兰府倘若没有我的悉心打理照料,如何能有今日的安稳和谐?难道我全心全意的付出竟抵不过你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如花似玉虚有其表的公主班斓?”臧蓝花脸上浮现出几分恼恨愤怒之意,无比绝望地红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绝情至此的男人逐渐远离的背影,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前路不明,后路已被封死,她竟是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一阵眩晕传来,臧蓝花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臧蓝花闭了闭眼睛,踉跄着寻了把室内的椅子落座,面色铁青的脸上一片死寂,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等待着兰友德对她的宣判。
“你早就应该料想到自己会有被赶赶出兰府滚到别院的这么一天的。休弃你之后我又不是说不管你了。你有必要将话说得那么难听吗?倒好像我是个辜负了你的负心汉一样。”兰友德在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拿着一封休书再次踏入进这个房间。
“难道不是吗?”臧蓝花反问。
“当然不是。”兰友德连忙否认,将休书塞给臧蓝花,“我们只是夫妻感情不和,无法走到最后了而已。”
“但凡有一点良知,你给我的就不会是休书而是和离书,知道女人一旦被自己的夫君休弃意味着什么吗?信不信我转头就拿一条三尺白绫吊死在兰府门口?我倒要看看,世人将如何看待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臧蓝花怔怔地凝着休书二字,那两个字就像是两把狠狠插进她心头的刀子,让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不要耍什么幺蛾子,乖乖地给我滚去别院,或许你还能落得一个好的下半生……”兰友德蹙眉严厉警告,臧蓝花勾唇讥嘲冷笑:“呵呵,好的下半生?没有了,我再也没有未来了,与其受委屈吞苦楚,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就这样死了吧,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兰友德知道臧蓝花外表柔弱怯懦,秉性却也带着顽强坚韧。如果做完了决定,无论旁人再说什么都无法令她回心转意。既然这女人要寻死,那就让她去死,倒是省了他要照顾她后半辈子的事。
臧蓝花再不看兰友德一眼,一手紧攥休书一手拿着白绫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缓朝外走去。
“夫人这是干什么啊?难道想要悬梁自尽吗?”
“嘁,你以为区区一封休书就能把夫人给逼死?她要真想死,大可以吞毒,何必跑到这大门口悬梁自尽啊?这不是明摆着要闹得人尽皆知,用自 杀逼迫丈夫收回休书吗?”
……
下人们眼中满是淡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甚至还有在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臧蓝花鼻头酸涩得厉害,任由一行行清泪从眼角流淌而下,在兰府大门口散开手里的白绫,将其一端用力打了个结扔上了大门口横着的房梁。白绫从空隙中穿越而过,臧蓝花抓住白绫的两头又用力再打了个结。
晌午的阳光透过屋檐的棱角折射出潋滟的光,照射在臧蓝花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袭暗红色的衣裙,暗红的颜色将她脸上的惨白映衬得越发骇人,即使置身在灿烂的阳光下,双眼无神的她却像个感受不到任何温暖的孤魂野鬼,生不如死再也没有任何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将白绫狠狠地绞在自己的脖子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臧蓝花眼眸恍惚,似乎在这一时刻看见有个可爱娇憨的婴孩在对她笑,臧蓝花心里百感交集,回想起了她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那是个身体基本发育完全的男孩,如果能够顺利降生,未来应该会进学塾识文断字,然后长成一位可以谈婚论嫁了的翩翩少年郎吧?可惜这一切的奢望与美梦统统都被兰友德给毁了,臧蓝花当初之所以流产,就是被兰友德要纳妾给刺激的。兰友德因臧蓝花怀孕按捺不住寂寞,背地里偷偷摸摸地睡了一个丫鬟,臧蓝花发现后找兰友德对峙,两个人激烈争吵,兰友德将臧蓝花推倒在地,硬生生地将孩子给推没了……现如今,兰友德的休书是最后一根压垮臧蓝花的稻草,她撑得太久太累了,双脚一蹬悬空身体,没有挣扎苦苦咬牙任由白绫绞住脖颈敛去全数呼吸,等待死亡的来临。
死了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继续痛苦了。
早知臧蓝花会有此举动的班斓整个人站在半明半昧的暗处角落里静静凝视着臧蓝花的动作——穿越前也是在这一日,被兰友德毫不留情休弃的臧蓝花在兰府门口悬梁自尽了。班斓记得,兰友德在臧蓝花断气后过了很久才姗姗赶来,命人用一张破席卷了臧蓝花的尸体将其丢到了乱葬岗里,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不肯为她举办,将恩断义绝演绎得淋漓尽致,其实别说让他休妻了,就是杀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人只有在真正面临死亡去鬼门关走一遭时才能够彻底看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才能够深刻体会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多么愚蠢。死都不怕了,还能怕这世间的任何残忍的事情吗?班斓要救的不止是臧蓝花的身体,还有臧蓝花的灵魂。如果班斓出手早了,虽然暂时救下了臧蓝花的一条命,可对方心死了,之后还会选择自 杀这条路。“凤凰浴火,涅槃重生”,班斓正是经历了这一切,才比谁都明白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让一个人快速得到重生。重生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一个人的仇恨足以让一个人重生乃至得到永生不灭的力量,这力量若是发挥得当,可能会得到意料不到的结果——班斓眼底掠过几分嘲弄,瞧,她现在也学会算计人心了。以前,她是最不屑这样做的,可是,人都会变的,在经历了那些惨绝人寰的悲痛后,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班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