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横汽车美容中心】
一辆汽车正在缓缓驶入店内，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指导着：
“往前，往前，好，停！”
车主下了车，把钥匙扔给了那个小伙子：“搞多久？”
“半小时，洗完给你停那儿”小伙子一边说一边开始操作
“搞快点”车主说完，点了一口烟就离开了洗车店
办公室里
“你说你没有毕业证？”老板问眼前这个身材肥胖的男人
“对……因为……”严西之吞吞吐吐地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吧……”
“小伙子，”老板合上了严西之的简历，扔在桌子上，“师兄我也是从昌州技师学院出来的，我知道规矩，五年制，你在第二年就出来实习了，这怎么说怎么不通啊”老板往后背靠了靠，开始质疑他
“我……因为……”
“因为你闯祸了对不对？”老板一眼看出来，“说实话，你来我这之前，面试过多少家车厂了？”
“16家”
“wow，他们都没要你，因为你没有毕业证，对吧？？”
“是……”
“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学校提前毕业，但是我告诉你，如果我让你在这里工作，你是不是就欠了我一个人情了？”
“是”
“我是不是就是你的贵人？”
“是”
“那以后工作上，我对你凶一点，你也可以理解吧？啊？”
“可以”
“工资少一点，你也可以理解吧？”
“可以”
“好，我们的严西之同学，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大家庭”老板伸出手
“谢谢陈老板”严西之木讷地握住了陈老板的手
“来帮忙！”刚才那个年轻人见俩人握手了，赶紧叫严西之过来帮忙
“哎，马上！”严西之迈着笨重的身体，接过水枪开始冲洗汽车
老板来到办公室的门口站着，看着严西之笨重的身影，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一个星期后
“谢谢你，洗的这么干净！”一位女顾客夸赞严西之
怎料，老板来到，开灯检查了好一番：
“根本就没洗过！”
他又坐进驾驶室，拿着一把毛刷，擦了擦车内空调的间隔：“我去，你看，这是什么？啊？”他的语调听上去想是一个孩子在向爸妈证明自己比隔壁班的同学厉害一样，“这又是什么？我去，你根本就没洗过！”
“我是按着要求来洗的”严西之委屈地双手拽着抹布
“根本就没洗过，看到没？我去……”
“好啦，好啦，我觉得洗的很干净啊”车主尴尬地解围
“嗯？那你还站在这干嘛？去拿车钥匙哦大佬！”本以为老板会跟自己道歉，听到这话，他只能跑去柜子里拿车钥匙还给车主：“您好，如果洗的不够好，请多多海涵”
车主开走后，老板搂着他的肩膀，尽管这让他很不舒服，老严也没有抱怨半句
老板点开一段手机录音，放给老严听：
“阿陈总啊，你那个中控台，怎么全是灰尘啊？还有底下那个坐垫，一大堆灰尘都没吸哦！怎么回事啊你，哈？”
老严极力解释：“老板，那部分不是我擦的，那台车本来是阿聪负责的，我看快要开饭了就过去帮帮他擦了一下外面的车门，其他的我没动过啊”
“问题……那我的眼睛，就是看到了你在干啊”
“阿聪在另一边，您可能看不见……”
“那我现在看到你了藕，额？那，那你怎么解释？嗯？”老板的语气还是那种小孩子想证明学霸作弊了一样
“那……对不起，老板”
“来，吃饭！”老板终于松开了那只手，朝着小厨房走去
老严也想坐下来一起吃饭，却被陈老板拦住了：“你去把昨天的碗洗了先”
“老板，我的手，昨天洗车的时候被车门夹伤了，阿聪不小心推门……”
“我知道啊”
听到老板这句话，老严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想不通？想换过其他车厂啊？”老板一边吃一边对罚站似站着的老严问道，“可以啊，随时欢迎你光荣毕业”
看着一动不动的老严，陈老板又继续说：“哦对哦，我忘了呢，你没有毕业证的吼？没人要的吼？哦，我明白咯，要不这样吧，你现在，回到技师学院，把书读完，好不好？”
“陈老板……”老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哦，我又忘了，你闯了祸，回不去咯，是吧？那太可惜了，”老板随后马上正经起来，“那你走不走？”
“不走了，对不起，老板”
“那你洗不洗啊？”
“现在去洗”老严马上跑去厨房洗碗
阿聪和老板小声用家乡话嘲讽：“一个月八百块，是有点笨的了”
“就他这样的，要是个女的，一个钟，三百都不用啊，我算是便宜他啦！”老板一边说话一边喷饭
“哈哈哈哈！”俩人哈哈大笑起来，殊不知，厨房里正在洗碗的老严其实听得懂他们说的话，因为他们是老严的老乡，但是他们俩人却毫不知情
第二天，老严把一辆黑色轿车的一边两个车轮都打好了气
“阿聪，你那边搞定了吗？”老严站起来，问在车的另一旁操作的阿聪
“嗯”阿聪没好气地站起来，和老严擦身而过
“好了，先生，这是你的车钥匙”老严把钥匙放在车主的手上
车主没有多说就开走了
老严去把毛巾叠好，放进柜子里
忽然，刚刚开走那辆车又开进了车厂，速度很快，车主似乎很生气，一下车就在喊：“谁是老板！”
陈老板马上上去笑脸相迎：“怎么了？”
“刚刚谁给我打气的！”
“我，先生”老严马上来到顾客面前，让阿聪哭笑不得
“你们给我的一边轮胎打气，另一边就不打了是吧！你想我开在半路上，翻车吗！”车主对着老严大吼，让一旁靠着柱子抽烟的阿聪看得更想笑了
“我，我以为阿聪……”
“别给我找借口，死胖子！你应该感谢我！没让你因为过失杀人罪入狱！”
“是，谢谢你，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老严的脑子一片混乱，语言也毫无组织，毫无逻辑
“好了好了，给您免费送一次洗车，啊？”老板谄媚完顾客，扭过头向老严大喊，“准备家伙！你弄的你来洗！”
“谢谢，对不起，好的，谢谢”老严的心跳个不停，这句话让人哭笑不得
“我问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声嗯”等顾客再次把车开走后，老严向陈老板解释
“嗯，我也嗯了一声啊，我也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老板一样在维护阿聪
“我当时是在问他，你那边搞定了吗？他说，嗯，那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我以为这个月不用给你工资啊，行不行？”
“对不起……”
“有车来了！开工啦！嗯！”老板甩下一句，就回到办公室，阿聪依然看着老严，默默偷笑
眼看老严发现了自己在笑，阿聪马上回过头，踢开地上的黑色水管，手势指导顾客的车开进来，装作没事发生
晚上，母亲在洗碗
老严走进厨房：“我来吧……”
一听到老严的声音，母亲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把碗猛地摔在了水池里
“你知不知道……”母亲转过头，眼里的眼泪在打转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供你读书读到现在，花了多少！花了多少！”
“我知道”
“……花了多少！”母亲依然在摔碗
“我知道，妈，我真的知道你们的感觉……”
母亲把头转过一边：“不要叫我妈，也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
“对不起……”事到如今，老严只知道说这句话
“这个家，全都是靠我一个人撑着的！我一个人啊！你老爸欠一屁股债，没在你身上花过一分钱！你们两个，都是我养着的！”
“对不起……”
“我把所有希望！是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我得了多少病我没告诉你们，只要你去读书，我拼死拼活都不说什么！现在！”母亲的声音也因为情绪崩溃而变了，“唯一的希望都没了！之前在你身上花的，全都扔进咸水海了！没了！废了！呐，知道什么是咸水海吗？啊？”母亲说着，拿起碗的碎片砸在水池里
“妈，你不要这样……”老严心里如刀割一样痛
“你哪里不舒服啊？你有心理疾病是吧？我他妈现在就很有心理疾病啊！我现在想杀人啊！”
“妈……妈……”
“我现在想杀了我自己啊！”不论老严怎么说话，母亲就像听不见一样，继续发狂，“我要把我自己砍成一块块，卖钱，去吧那些在你身上花了的钱，全部赚回来啊！”
“你把那些碎片放下，妈……放下再说……”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得卖器官啊？啊？你把我卖了啊！”
老严疯狂摇头，看到母亲这般模样，他的自责到了极点
“我叫你把我卖了！去经营这个家！你听见没！”母亲依然疯狂地大喊，“我不想活了！”
这句话一出来，老严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嘴笨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想活了！”母亲依然在大喊，声音已经沙哑，叫喊的力度也低了下来
“对不起……”老严，自始至终也只会说这句话
次日早晨
“把那扫扫！”陈老板喝令正在整理毛巾的老严去扫地
“马上”他放下手里的毛巾，打算去找扫帚
“扫帚在哪里？”他来到办公室，却发现老板在办公室里的厕所里
他只能离开办公室，来到店门口正在抽烟的阿聪身旁：“阿聪，你知道，扫帚放在哪里吗？”
阿聪把烟挂在一直耳朵上，正坐在蓝色大椅子上奋力打着手机游戏，没有搭理他
无奈之下，老严只能自己去杂物房里翻找
“你昨晚没有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分手？”阿聪戴着耳机，不满地向耳机那边的人说话
“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没有跟你出去吗？我说了，我那天晚上要帮客户保养，机油搞得全身都是，我想回去换套衣服再来见你嘛！”他费力解释着，情绪越来越冲动
老严依然在杂物房里东找西找，由于这屋里实在是太乱，本就身材肥胖的老严，不小心滑倒在地，撞出了巨大的响声
这一声，哪怕是戴着耳机的阿聪也听到了，但依然在奋力地解释：“我没有跟别的女孩子出去，我只是觉得我一身机油味，应该回家洗个澡再见你！”
“我怎么拍照啊？我没想过还要这么麻烦，我那时候只想，赶紧回家洗完澡出来见你啊！”
“什么有心人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啊，我不知道你还要这么麻烦啊！”
“我不是说你是个麻烦，我是说，这件事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洗的也不久啊！”
他试图沟通，但老严却一直在杂物房弄出动静
“搞乜橪嘢啊！（干嘛啊干嘛啊！）”阿聪愤怒地扔下耳机，叼着一口烟，径直走向杂物室
“喂死肥佬！（死胖子！）”阿聪来到严西之身后，“你搞橪够未啊搞乜鬼啊喺度（你在干什么啊！）”
“我……找个扫把”
“顶！（干！）”阿聪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了扫把，“就是这个是吧！”
“对对对，谢谢”
“就为了找这个东西，你吵着我跟我条女（女朋友）解释！搞得她要跟我分手！分手！分手！”阿聪拿着手中的扫帚，发泄似的敲打老严的肚子
老严尽量躲避，一边躲一边说：“我有叫过你啊！是你顾着打游戏没听到嘛，那我就自己找了啊……”
“分手是吧！天天吵着要分手！妈的是我祖宗啊！干什么都要迁就你是吧！你有没有理解过我一回！你有没有帮过我一次！没有啊！喺完全無啊！（完全没有啊！）”阿聪一边用力打着老严的肚子，一边愤怒地大喊
老严懵了，不知道阿聪怎么了：“阿聪！阿聪！是我啊！”
“我当然知道是你啦，死肥佬！”阿聪不仅是用扫把打，还用上了脚，踢得老严疼痛难忍，“难道我去打陈家权（老板）啊！”
“阿聪！呢度又窄，又是多腊杂嘢，不如我地出去至倾过啦好無！（这里很窄，很多杂物，我们出去慢慢说好吗？）老严不得不用上了自己的家乡话，试图让阿聪冷静下来
阿聪听到这话，眼睛里快速闪动了几下，慢慢地把身后的小门关上
“阿聪，做咩啊……”老严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委我啊啦！（冤枉我是吧！）”阿聪拿着手中的扫帚，重重打在老严的肚子上
老严痛的差点呕吐出来，身体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刚好踩到满地的易拉罐，重重滑倒在地：“阿聪……唔好啊……”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阿聪重复着女朋友经常对他说的话，又再一次往老严肚子上大力敲去
老严痛苦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杂物房，他转过身，想着前方爬去，他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最起码可以暂时脱离阿聪的魔爪
但，还没等他爬几下，阿聪又一把敲在了老严的脑袋上：“是不是和其他女生说话了！”
这一敲，老严的脑瓜子嗡嗡的，只知道伸手向前，不知道怎么劝阻阿聪
“女顾客也是女的！”
“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每说一句，老严就又要挨打，但老严还是挣扎着向前爬，尽管前面是一个死角落
“我的520礼物呢！”
“我是情 人节礼物呢！”
“我的白色 情 人节礼物呢！”
“我的黑色 情 人节礼物呢！”
“我的女神节礼物呢！”
“我的秋天第一杯奶茶呢！”
每一句话，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老严此刻已经听不见声音，他只是不断地往前伸手
“你为什么要望那边！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为什么是这个语气！”阿聪疯狂发泄着，哪管此刻胖子已经在了晕厥的边缘，“还有，双十一，圣诞节，元旦，农历新年礼物呢！”
老严视觉模糊，只能根据触感来感受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
“我都没好好款待过我自己！”阿聪拿起扫帚就要往老严身上打去
怎料，老严终于从前面抓到了一个啤酒瓶，马上甩手，扫帚和啤酒瓶猛烈撞在了一起，酒瓶的碎片飞到了阿聪的脸上
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本以为老严之后会伤重不起，怎料老严直接拿着破碎的酒瓶朝自己冲来，猛的一下刺在自己的心脏上
这一下，让阿聪大惊失色，他双眼带着恐惧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老严，手里的扫帚也随着掉落在地
“你不爱任何人，你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为你提供虚荣心的奴隶，连这个奴隶叫什么名字，你也不在乎，呵呵呵……”阿聪嘴里淌血地说完，双腿一软，倒在了肮脏的地上
狭窄的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下，老严壮实的身躯正缓缓站起……
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阿聪，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想活了……”他拿起啤酒瓶，砸在阿聪的头上，“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阿聪对他的动作已经没有了回应
“花了多少……花了多少……花了多少……”
每说一句，老严就往阿聪的头上砸去
“花了多少……多少……”
办公室里，刚好上完厕所出来的老板，听到杂物间有杂音，穿上黑色背心就来到杂物间门口
“干 他娘的，两个大男人在吵什么啊”他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打开门
开门的那一刹那，老板双腿发软，无力倒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指着眼前的老严
“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老严一边说，一边低着头，一步步走向陈老板
陈老板在地上往后爬着，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严西之！你都干了什么！我是你老板！你不能动我！”老板高声喊着，还在拼命往后退
这一下，让老严慢慢恢复，他看了看旁边一辆刚好洗完的汽车，坡着脚，来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起车钥匙，一甩甩给老板：“开车……”
老板见状，来不及思考，只想着首先保命要紧，赶紧捡起钥匙，打开那辆顾客的车的车门
“副驾，”老严轻轻说了一句，老板吓得不轻：“严哥……我就……没有必要……”
老严轻轻一歪头，老板二话不说，马上去到副驾做好
老严坐上车子的正驾驶位，关上车门，启动了车子
“严哥啊，那个……你有驾照的吼？”老板颤抖着问
“我没有毕业证……”老严神智依然恍惚，老板不敢再问
“是啊，随便吧……”老板瘫坐在副驾驶，默默扣上了安全带
老严倒车到大街上，再加大油门往前开去
“陈老板”
“哎，叫我小陈就好”
“从没有人试过坐在我身边，听我说话的”
“哎呀，严老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不必了吧……”
“小学六年级那次春游，老师让我们自由选座位，但是必须是男生女生坐一起，到全班都选完了，”老严一边说着，一边驾驶着汽车在马路上飞驰着，“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男同学，还有一个女同学没人愿意一起坐了，那个男生呢，天天不洗澡，大家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味儿，结果你猜怎么样？”
陈老板手抓着头上的扶手：“你……你和那个女孩子一起了？”
“最后，那个女孩子宁愿选那个天天不洗澡的男生，都不愿意选我……”说到这，老严加大力度，踩重油门
“啊呀……严老板……那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随着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陈老板闭上眼睛，内心无比慌乱
“所以……”老严的语调一直都非常低沉，“我感谢你，愿意坐在我身边，听我讲话”
“应该的，严老板，我们……不如把车停一边儿，慢慢聊？”
老严没有回答，在下个路口，马上急转弯
陈老板隐约看到，那是自己的母校——昌州市技师学院的牌匾
“严老板，我说回学校那毕业证，是开玩笑的啊……”陈老板害怕得声音都在抖
“陈老板，我再一次谢谢你，愿意坐在我旁边”老严油门踩到底，往学校大门冲去
“啊啊啊！”随着陈老板的一声尖叫，汽车径直撞向技师学院的大门，瞬间把闸门撞碎
汽车抓地的声音响彻校门口，幸好路上没有人，汽车一直向前冲，直到狠狠地撞在了喷泉前的雕像，才停了下来
汽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体型壮硕的老严尽管头顶流着血，但还是一脚踢开车门，拖着重伤的身体下车，向前走了几步
“严老板！救我！”陈家权的双腿被夹住，眼看着汽油在缓缓流出，他只能绝望地喊叫着，“我儿子快要满月了……严老板……”
“轰！”一阵巨响，汽车忽然间爆炸，浓烟滚滚
这声巨响，把周围在上课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住了，人们纷纷站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
其中，就包括了还在写小说的张恒
渐渐的，一些胆大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哇，这是拍抖音吗？”
“这是什么整蛊吗？哈哈哈”
“挖槽，这里有个人……好像是真的……”
“呕……好恶心……”
严西之看着众人对自己鄙夷的眼神，无数的回忆涌上脑海：
【喂，你有没有两百斤啊？】
【你可以跟我们玩，但是必须是你来当鬼，抓我们几个】
“都给我闭嘴！”想到这，情绪崩溃的老严终于爆发，“都不怕死是吧！我是神经病啊！我是疯子！你们不是都这么觉得吗！我是神经病啊！”
这一段话，把围观的群众吓得不轻，所有人都自觉往后退
老严一边一步步向他们逼近，他们就一步步往后退
“我是神经病！！”
“来来来，看看这个大哥啊，哈哈哈，说自己是神经病喔，”一个男孩子把手机对着老严，“阿神经病大哥，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严西之对着手机，脑子里幻想着对面对自己的嘲讽，早已陷入癫狂的他一把抓住这个小伙子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掏出小刀怼着他的脖子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没有一个人敢再笑
“叫杨方林过来！我说叫杨方林过来！”严西之疯狂挥舞着刀，人群中有人马上打电话
张恒在楼上看到挥舞着匕首的，居然是严西之，内心的震惊让他甚至忘记了去想原因
“严西之同学，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请你先放下刀，我们好好聊……”杨方林来到了现场，试图劝阻失控的严西之
“你不理解！”严西之把刀高高举起，让所有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过来！”
听到这话，杨方林犹豫了，可她看了看身边，许多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便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向严西之：“西之，你冷静点……”
待到杨方林走近，严西之一把推开手中的同学，把杨方林抓到自己怀里，继续用刀怼着她的脖子：
“你说过会帮我保密，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还记得吗？”
“严同学，你的情况特殊，学校要特殊处理”杨方林用官腔掩盖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我自始至终，在你们眼中，都是个特殊的人是吗？”
“严西之！你冷静点，你想要什么，学校都可以尽量满足，不要伤害无辜！”
“我想要什么？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人们不再躲着我，我想要有人坐在我旁边，我想要有人听我说话，我想要有人说……说我来陪你玩……我想要有人说……说，没事的，我在……我想别人对别人什么态度，对我就什么态度，我想要爱，我想要尊重，我想要理解，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被人笑，不用被人骂，不用背负那么多期望，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严同学，你要学会降低你的欲望，你要学会看淡一切，笑对自然，笑对人生……”
“杨老师！你贵为学校心理主任，你唾手可得的，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条件，你当然可以看淡一切，笑对人生了！你给我一个像你一样美满的家庭！像你一样吃着高工资却啥也不用干的工作！把你的条件给我一半，我保证我心态比你放的更好！何止笑对人生，我笑对耶稣都行啊！而你呢？换做你是我这样的条件呢？你做的能有我一半好吗！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严西之越说越激动，“你现在在做的，只不过是用你自己的经验，来教育我这种和你人生轨迹完全不一样的人，这不是慈悲，是荒谬！你如果不帮我，没人会怪你，没人有义务帮一个陌生人，可是如果你是真的想帮我，最好的方法，就是多几句支持和理解，或者陪伴，而不是高高在上地指指点点！”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你除了背手册上的万能句式，还会说什么！你当我是妖吗？说几句南无阿弥陀佛就能镇得住是吗？这些话我在任何一个小程序都搜得出来！”严西之再次打断她的话，“我说过，如果把我换到你的位置，我会做的，最起码，我不会对着妖魔鬼怪念固定经文，我只会跟他说一句话——你辛苦了，你做的很好了……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会在这里倾听你的故事……”
“老严！”
严西之一抬头，看到张恒的一刹那，他呆住了
杨方林趁严西之分神，马上跑开
“张恒……”老严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张恒，缓过来了一些，“不要过来……”
“你不会伤害我的”张恒说着，鼓足了勇气走过去，“我认识的严西之，不希望伤害任何人”
听到这话，老严双腿无力跪下
张恒马上跑过去，查看起了他腿上的伤口：“我们去医院”
“张恒……”
“什么都别说，按着，先去医院！”张恒试着搀扶起他
“张恒，听我说……”老严竭尽全力抬起头，看着他，“我真的不想……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知道，先去医院，哈”
“我不是……我不是神经病，张恒，我不是神经病……”严西之说话的声音逐渐降低
“你当然不是，”张恒感到不解，“谁说你是？”
严西之意识到了什么：“我给你的小说，你看了吗？”
“我……看了……”张恒选择了撒谎，他希望这样能让他感到舒服些，“写得很好，情节很流畅……故事性很强……”
严西之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知道张恒根本没看过，因为那根本不是小说：“张恒……别告诉我妈……我不想她失望……”
“好，好，先去医院，来”
“这么多人躲着我，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严西之依然在和他说话
“我们是朋友啊”张恒的随口回答，触动了严西之的心弦，“先别说话，去医院再说”
说罢，张恒向周围的人求助：“麻烦你，帮我打个120好吗……”
可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不想掺和这件事
“朋友……”严西之看着眼前的天空，眼皮逐渐合上，“朋友……”
“朋友，对，朋友……”张恒紧紧握住严西之的双手，“有没有人能帮我叫一下救护车！”
喊着喊着，张恒察觉到严西之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麻烦你们了……叫救护车……”张恒依然在喊着，以此麻痹自己，“叫救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