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修时分，张恒在专心致志地写小说，争取早日拿给郑哥看
与此同时，电视上，新闻报道着一个脸上长满痘痘的学霸会说多门外语，正巧来到的班主任林晓柔老师看到，感慨道：“你们看看，这就是人才了”
周西键耍起机灵来：“老师，我也会说多门语言啊！我也是人才嘞！”
林老师瞪大双眼：“嗯哼？想不到嘛，你都会说哪些外语？”
“我啊，嘻嘻，我只会说我们附近那几条村的方言，哈哈哈”
班上的同学也笑作一声：
“老师，我也是人才，我们都是人才，哈哈哈”
林老师一听，白眼翻到天上去了：“这还敢说自己是人才，我服了，别说人才那么大了，你们是人吗？”
她这番话一出，学生们的笑脸都变得僵硬
“看看人家，成绩好得都能上电视了，你们呢？不羞愧也就算了，还往脸上贴金，说自己跟人家一样，呵，会讲土话，那就只能一辈子待在那些破山沟里咯，还人才……笑死我了……”她阴阳怪气地笑着，准备动身离开
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同学叫住了她
“老师，说了话要负责的”
林晓柔回过头：“你叫我回头，就是因为这个？”
“老师你刚才这句话已经超出了开玩笑的范围”
林晓柔老师踏着那双高跟鞋，慢慢走入教室，来到这个同学的桌前，“你是在教林老师说话吗？嗯？……老师长这么大了，上一个教老师说话的还是我读初中时候的纪律委员呢，就因为我午休的时候嘴巴动了下，那人就记我的名字，叫我闭嘴……真是有病……”
“我觉得，从山沟子里面来这的，也需要你的尊重”那个壮实的男同学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直勾勾地注视着林晓柔老师的双眼
“尊重？你是给我钱了还是救我命了？你有哪里跟我搭得上关系吗？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午休别人都在睡觉就我一个人在整理笔记，你呢？晚上别人都在睡觉，就你一个人在熬夜打游戏，这样算下来，林老师愿意看你一眼，你都欠我一个人情，是你应该尊重我，听明白了吗？”
“算啦龙哥啊，你就不怕这人挂你科吗？忍一忍，过了这个学期再说，哈”旁边的周西键用家乡话劝他，故意让林晓柔听不懂
“不要跟我讲这些瓜娃瓜娃的土话，please?”林老师不满
“sorry,sorry,”周西键马上陪笑，“我是让他赶紧道歉呢老师！说啊！”
“老师，我错了……”那位强壮的同学无奈地低下头
“还要教老师说话吗？”
“不，我错了，老师”
“好，来，让老师教教你说话，老师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她开始用一种对小朋友的语气说话
“西装……”
“用你们那儿的话，西装怎么说？”
“西……脏……”
“呵呵，来，老师教你怎么说，suit,来，跟老师读”
“素，特……”
“呵呵好，来，香水，perfume”
“破菲儿……”
“破什么破？你说老师的西装破是吗？”
“p…普洱，菲儿……”
“行，I hope you remember that，there is only老师教你，instand of你来教老师，Is that understood now?”
“对不起老师……”
“等你把二十个元音发准了，再来批判老师，appreciate that”
说完，林老师昂首挺胸，阔步离开教室
“呐，消消气，消消气……龙哥”周西键顺着他的后背
对方不理他，一直低着头
听到“龙哥”这个称呼，一直在座位上写纸条没有分心的张恒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严西之跟自己提到过的人，宁达铭的兄弟——孙龙驹
晚上，宿舍里
“天杀的……”孙龙驹叉着腰，一脚踢向自己的床，“我从来就没有跟人道过歉！”
他的舍友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搭话
“去他的烂鬼素特！”他一脚又一脚踢在自己的床头，发泄着
“算啦孙龙驹，犯不着，卡耐基说过，不要把自己情绪的控制权交给他人手上”隔壁上铺的姜楠劝他
“姜楠，你什么时候转行当了哲学教授啊？为什么要替那女的说话啊？”孙龙驹大怒，指着上铺的姜楠大骂
“为什么？因为你他妈再踹我就要摔下去了！还为什么……”姜楠这一句话，让孙龙驹清醒了不少
正回宿舍的张恒刚刚好经过他们的房间，听到有吵闹声，他悄悄凑过去看了看
“反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孙龙驹叉着腰，来回渡步
“人家小姑娘就张嘴闭嘴发了几个音，你就要把这宿舍拆了是吧？”姜楠看着已经被踢歪了的床，紧张地劝他
看到这番情景，张恒内心在飞快地思考着
“妈的……就是一件西装，披在身上，就高人一等了！”孙龙驹继续发怒，姜楠害怕地握着上铺的把手，“那我穿个龙袍，她是不是应该跪着跟我说话啊！”
说罢，孙龙驹又踢倒了脚边的垃圾桶
“龙哥啊，要不，等我下来你再踢？”
宁达铭一直在角落里吸烟，没有抬头，更没有出声，表情十分冷静
忽然间，他抬起头，看着进入宿舍的外来者——张恒
“啊又是你个新来的……”孙龙驹正想冲过去，被宁达铭一把拉住
他注意到，面对来势汹汹的孙龙驹，张恒并没有往后退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宁达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重，他来到张恒面前，轻声说道
姜楠看到几个人僵持住，马上从床上跳下来，松了一口气
“我刚才只是路过，听到你们在讨论林老师”
“这是我们的私事，只不过龙哥刚刚情绪确实有些冲动，但说的都是气话，说完了人就舒服了，就让他发泄一下呗”
“当然，我理解。”张恒客套地笑了笑，“林老师是六翼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教书方面，她肯定会有自己的特色，需要时间慢慢去磨合。明天下午四点林老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所有助班都要陪同参加，到时候，我会把你们的意见转达给她，大家互相理解。”
“谢谢，哦对了，恭喜你荣升助班，刚来就碰上这么个机会，可得好好把握”宁达铭也同意客套地笑了笑，送走了张恒，顺便关上了宿舍的门
“我会的，打扰了”张恒看了看孙龙驹，离开宿舍
“优秀毕业生是吧！个人特色是吧！”关上门后，孙龙驹大发雷霆，姜楠害怕到了极点，躲进了卫生间，对着天花板祈祷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
慢慢地，孙龙驹平息下来，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宁达铭慢慢走到他身边：“我们需要冷静下来”
“你也劝我冷静？”孙龙驹望向宁达铭，“你知不知道，我祖祖辈辈都是住在山沟里的，那些城市精英的白眼可没少挨！”
宁达铭不说话，帮他顺着背部
“所以……我们家最恨的就是那些自视清高的家伙，在我面前秀优越感！你明白吗？”
“我明白，龙哥，我明白……”宁达铭拿了一包夏桑菊冲剂，泡成一杯，递给孙龙驹，“俗话说得好，男人大丈夫，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不忍！”孙龙驹一挥手，把宁达铭递过来的水杯一把摔在地上，“我就是憋不住这口气！”
看着低头的宁达铭，孙龙驹刚想道歉，目光就定在了地上的那摊从水杯里缓缓流出的液体……
片刻内，俩人没有说话，孙龙驹率先打破沉默，嗖的一声站起来，匆匆忙忙穿上外套就出门
“去哪？”
“宿管要锁门了就跟我说一声”孙龙驹草草交代一句就走了
药店里，卖药的小伙子把药拿给孙龙驹
“这个，时间久，见效快，还方便携带”小伙子把两包药剂递给他
“王哥推荐的果然靠谱，谢了老包！”
“别说这话，咱们几个都一个村出来的，这事，肯定不能忍”
“嗯，是的”
“不过话说在前哈，要是给查到了，可别说是我这给你的，更不能把王哥爆出去”
“这你包放心，我这计划，就没跟任何人说过”
“哈哈哈，我放心着呢”老包看了看周围都没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听人说，那女的明天下午四点钟有个会议”
“等你好消息”
“当然咯，想想都爽啊，哈哈哈”
次日，下午四点
这节课，老师依然在讲台上用着浓厚的烟嗓讲话，台下的学生几乎全部都听不懂，就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宁达铭左看右看，果然，孙龙驹的座位上没有人
此时的孙龙驹，正在教学楼的五楼往自己教室所在的三楼用小型的望远镜俯视，他看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算了算时间，下课的五分钟和上课之后的两分钟，办公室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由此，他推断出，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
办公室的门吱吱嘎嘎地打开，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办公室的空调让他顿感畅快，片刻后他才想起来下药的任务刻不容缓。
他一张张办公桌地搜寻，在最中间找到了林晓柔老师那种引以为傲的在巴黎铁塔下的照片，确认了这就是她的位置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药剂包，往林老师的杯子里倾倒
药剂全部倒完了，这时他才发现，一团白色的液体在里面，显得十分突兀，他需要用些东西搅拌它
粗手粗脚的他急得想把这破杯子直接摔烂，但还是用手指伸入杯子里，粗鲁地旋转着，头上豆大的汗珠也跟着落入了杯子当中
“哎呀，怎么这么多汗啊……”他狼狈地放下杯子，用校服擦去沾上的液体，又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厕所里有冲水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厕所的门就开了
一看到走出来的人是林晓柔老师，他吓得拔腿就跑
没想到，快到门口时，门口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孙龙驹此刻是惊讶多于愤怒，开门的人正是张恒，他一脚把孙龙驹从门口踢到林老师工位的挡板上
“张恒！你来这里干嘛！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没等孙龙驹问一大堆心里的疑惑，张恒就冲了过来，孙龙驹应激地拿起桌上的，刚刚下了药的杯子，往张恒脑门上砸去
张恒手疾眼快，用膝盖顶住他的腿让他不能跑，在杯子砸向自己时转左侧身，用右手膀手挡住，
但，杯子里的液体还是撒向了自己，入了眼睛
来不及休整，他再转右侧身，膀手变摊手，另一只手往内卸下他手里的杯子，让其倒在地上，再用同一只手往外杀颈
林晓柔看着地上摔落的杯子，一下子没缓过神来
张恒顺着刚才的姿势擒拿住对方，再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孙龙驹就被推在了林老师的椅子上
张恒一脚踩在孙龙驹的肩上，压迫地看着他
“张恒！你干什么！”孙龙驹狼狈大喊
“是我应该问你干什么！”张恒不输气势，“你往林老师杯子里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龙驹被踩着，也依旧不肯服软
林老师听到俩人的对话，来到被摔碎的杯子前，沉默了好久，抬起头，看向孙龙驹
“番泻苷……”，此话一出，俩人都望向她，“你想让我喝泻药……”
张恒看了看孙龙驹害怕的表情，自己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傍晚，学校一楼的停车场里，两辆警车闪着警灯
“林老师，谢谢你们的配合”一位肥胖的警官跟林晓柔伸出手
她微笑握了握手：“你们辛苦了，谢谢”
警官走后，她看向身边同样站着的张恒：
“入眼睛了？”
“没有，沙子”张恒假装没事
林晓柔不多话，拿出纸巾，递给他
张恒犹豫了几下，接过了纸巾，擦了擦眼睛
“谢谢”
“张恒！”孙龙驹被两个警察押着经过，“你个死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张恒持着林老师在身边，并不害怕
“你不是说你下午四点……”
“我什么时候说过？”没等他说完，张恒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诽谤，嫌自己现在罪名还不够严重吗？”
“张恒，你个贱种，我告诉你，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孙龙驹气得青筋暴起
“诽谤加恐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里面衣食无忧的生活啊，”张恒的情绪丝毫没有被他带动，“少说两句，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孙龙驹带上了车
驶离的警灯，照着俩人站在原地的身影，一闪又一闪
“你们之前的变速器拆装考试，是谁负责的？”林老师看着渐行渐远的车灯，问张恒
“高手（教师的代号）”张恒顺畅地回答
“我会找个时间跟他聊聊”林晓柔说完，转身离开
张恒低头思考着，再抬起头时，发现警车的车灯旁，正在照映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宁达铭正站在一辆学校大巴的车后，静静地看着张恒，表情依然十分平静，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
宿舍走廊里，俩人面对着天空
“你要是想骂我的，现在可以开始了”张恒依然低着头
“你看这天空多蓝啊……”宁达铭感慨道，“多宽广……好像什么都容得下……人们总是跟眼前的人斗得不可开交，但却忘了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之下，有什么是装不下的呢……”
“你想说什么？”
宁达铭把手里的烟掐灭：“而这就是我们的天空，又小，又暗”
张恒不说话
“你不属于这里，张恒……”宁达铭语重心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没兴趣，但是你不走运，一旦来了，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五年后，不就毕业了吗”
“然后呢？当你踏入这个校门，你觉得你还会拥有像那些踏入高中校门的人的人生吗？”
“我见墙上贴着新闻，很多人都去参加技能国赛了，还拿了奖，以后还能……”
“一百个里面有几个？”宁达铭这句话，让张恒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就是不想这辈子到头来都呆在这个小天空底下……”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用力掐着烟头，“我要去更广阔的天地，更湛蓝的天空，就像这上面一样”
“所以你欺负人？”
面对张恒的质问，他并没有生气：“在这里，不是你欺负人，就是别人欺负你，自己选一个吧”
“我觉得……”
“你觉得，总有公平正义的存在，要靠合理手段解决冲突，你是想这么说吗？”他自嘲笑了笑，“我知道，是因为我当年刚入学的时候也和你一模一样，你想说的话，你想做的事，我都经历过”
“那你就更不应该欺负人了”
“那我就更要欺负人了……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这些想法是有多荒谬……最起码，在这里，它十分荒谬……”他拉起手袖，手臂上居然有一道道抓痕，“这些就是我的学费了”
“告状，老师不信，因为对面成绩好，我成绩差，所以就认定我是一个坏学生，是我恶人先告状，回去的路上，被那些人堵到角落，”宁达铭指着这些疤痕说道
，“挂彩了，听着熟悉吗？”
“你可是有孙龙驹这么大的靠山，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不是把这种不好的习惯延续下去”
“呵，你觉得他像是那种会答应的人吗？”宁达铭笑了笑，“昨天晚上，从你踏进宿舍门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猜猜，他为什么会用下药这种方式？”
“你提出的建议？”
“我可没那么蠢，只是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冲剂，故意让他亲手洒在地上”
听到这，张恒才意识到宁达铭的不简单
“孙龙驹，他可是你拜把兄弟”张恒不解
“兄什么弟……你以为这是什么黑帮爽文吗，动不动就兄弟，别中二了，这词我只有在小学听人说过，他走了，我就是最高级的掌控者，唯有这样，我才有话事权，唯有这样，我才能闯出去，有自己的蓝天……”宁达铭再次看了看蓝天，“我一定能闯出去，我一定要闯出去”
“接下来，你会用这个权力来做什么呢？”张恒也一样望向天空
“你和我，一样都是聪明人，”宁达铭只是神秘地笑笑，拍了拍栏杆，走回宿舍，“合作愉快”
“我没有跟你合作”张恒试图划清界限
宁达铭只是摆摆手，回到宿舍里，没有纠结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