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菜市场就已热闹起来，嘈杂声交织成一曲市井生活的乐章。林羽站在自家鱼摊前，摊位上的冰块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寒光，鱼被整齐摆放着，只有案板上那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显得格格不入。
林羽手里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可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案板上的那条鲤鱼。鱼的眼睛圆睁着，像是两颗黑色的珠子，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地呼吸着，仿佛在向林羽无声地哀求，每一下开合都重重地敲在林羽的心上。林羽的手微微颤抖，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划过脸颊，滴在案板上。刀尖悬在鱼的腹部上方，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迟迟没有落下。
“快点，别磨蹭。”李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李叔是林羽的邻居，也是这个鱼摊的半个主人，在这菜市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林羽咬了咬牙，心一横，刀尖轻轻碰了碰鱼的腹部，那一瞬间，鱼像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一扭，从他汗湿的手中滑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林羽慌忙弯腰去捡，鱼在地上扑腾得更厉害了，尾巴拍打着地面，溅起的水花弄湿了他的裤脚。他的心跳得飞快，仿佛要冲破胸膛，手心全是冷汗，连刀柄都有些握不住了。
“你到底行不行？”李叔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尖锐地穿透市场的嘈杂。周围的摊主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几个卖菜的大妈停下手中的动作，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好奇与疑惑。
林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手忙脚乱地把鱼捡起来，放回案板上。鱼依旧在拼命挣扎，尾巴拍打着案板，发出“啪啪”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对林羽的反抗与抗议。林羽的手悬在半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住，刀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我……我下不了手。”林羽低声说道，声音几乎被市场的喧嚣淹没。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痛苦与纠结。
“什么？”李叔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沟壑一般。他几步走到林羽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我不忍心杀它。”林羽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犹豫和怯懦，他的头低得更深了，不敢直视李叔的眼睛。
李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一把夺过林羽手中的刀，冷冷地说道：“不忍心？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这是菜市场，是卖鱼的地方！你不杀鱼，鱼怎么卖？顾客怎么买？”李叔的声音里带着多年在菜市场打拼积攒下的强硬与泼辣。
林羽低下头，不敢看李叔的眼睛。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围裙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知道李叔说得对，但他就是无法下手。那条鱼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他，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残忍，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你要是干不了这活，趁早走人！”李叔的声音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林羽的心上，震得他的心一阵刺痛。
周围的摊主们窃窃私语，有人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林羽的背上。林羽感到一阵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叔，又看了一眼案板上的鱼，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摊位。
他走出菜市场，清晨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无法冷却他滚烫的脸颊。他的手上还沾着鱼鳞和鱼血，围裙上也满是污渍，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曾经在师大校园里，手捧诗集，畅谈文学梦想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如今离他越来越远。
他走到市场外的一条小巷里，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蔬菜的清香，混合着清晨的湿气，钻进他的鼻腔，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在这菜市场里挣扎，还是放弃这一切，重新追寻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文学梦想？
“你不适合这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小巷的寂静。
林羽转过身，看到李叔站在巷口，手里还拿着那把刀。他的脸色依旧阴沉，但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林羽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李叔走到他面前，把刀递给他：“拿着。”
林羽愣了一下，眼神中满是疑惑，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李叔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林羽颤抖着伸出手，接过刀。刀柄上还带着李叔手心的温度，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的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杀鱼吗？”李叔问道，眼神紧紧地盯着林羽。
林羽摇了摇头，头发随着动作摆动，显得有些凌乱。
“因为这是生存。”李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杀鱼，鱼就不会变成钱。没有钱，你怎么活下去？怎么交学费？怎么养活自己？”李叔的声音里带着对生活的无奈与沧桑。
林羽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学校图书馆里，沉浸在文学世界里的画面，又想起了此刻自己满手鱼腥味的狼狈模样。他知道李叔说得对，但他心里依旧有一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你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了，就别想着什么文学梦想了。”李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文学能当饭吃吗？能养活你吗？”
林羽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李叔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愤怒。
“文学是我的梦想！”他心里一阵嘀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充满了不甘与倔强，不过还是被李叔听到了。
李叔冷笑了一声：“梦想？梦想能让你吃饱饭吗？能让你交得起学费吗？”李叔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羽心中的怒火。
林羽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与无助，他知道李叔说得对，但他心里依旧不甘心，那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啊。
“你要是真想干这行，就得学会杀鱼。”李叔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不然，趁早走人。”李叔拍了拍林羽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巷子。
林羽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开脚步，走向了那个充满鱼腥味的世界。他知道，这条路不会轻松，但他别无选择。
“文学，真的已经告别了吗？”他低声喃喃，仿佛在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然后，他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摊位，那背影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带着一丝决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