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离婶子,你要明白,这姻缘不是简单的看身份就能定下。”小夭哥打断离孃还没说完的话,变得严肃起来,“我且问你,你真的想好要与他共度余生了吗?”
离孃闻言,缓缓抬起头,咬了咬唇。
小夭哥将那两张纸分别卷在桃木枝上:“你们这个,我可算不了。”
木提子有些得意:“我就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走吧走吧!”
小夭哥微微皱眉,看向木提子:“木提子叔,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懂得一个道理。”
木提子瞪眼:“什么道理!不就是要告诉我,你一个毛头小子,没大本事,要我别倚老卖老吗?”
小夭哥摇头,看向离孃:“离孃婶子的事,我管不了,可木提子叔,我提醒你一句,别哪天栽了跟头,还自己搭进去一匹马。”
木提子闻言,怒火中烧:“你!”
小夭哥见状,眉头微皱:“木提子叔,我好意提醒,你若觉得我在吓唬你,尽可一试。”
木提子被小夭哥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拉起离孃的手腕,就要带人往外走:“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了,我们走!”
离孃见小夭哥面色严肃,不似玩笑,忙拉住木提子。她的性子,看似如水一般软弱,在某些事上,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她此时不愿走,在豁城十几年,她见过小夭哥的本事。
当年,夫君突然离世,她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正是小夭哥,以他敏锐的洞察力和深不可测的智慧,提前给她敲响了警钟。他提醒自己,第一段姻缘有不可逆装的早夭势头,需做好心理准备和家事安排,以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
她因为得了指点,方才在夫君的葬礼上赢得家族认可与同情,从而得到夫家族亲支持,娘家人因此得了福荫,亦在站稳脚跟时,回过头来帮助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深信不疑,小夭哥绝不会无中生有,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她细细品味。
小夭哥慢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食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着,一下一下又一下,有仿佛重如击鼓,敲得人心肝儿颤。
半晌后,离孃终于鼓起勇气:“小夭哥,可否提点一二?”
看热闹的人顿时凝神细听。
“你前生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也管不着,我只看今生。”他双手撑开,正好对着木提子的方向,声音洪亮地冲着众人说道,“穷人换粮食,富人撒银钱,这是我华严寺的规矩,桃木枝,一文钱一枝,一对有缘人亦可只买一枝,可你这媒亲,居然连这一文钱都出不起,你说说看,这是不是有些太寒碜了?莫不是你其实是个入赘的,所以手头紧?”
他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的众人立马一片哗然,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木提子。
木提子被众人瞧着,黝黑的脸顿时涨红,红中又透着几分猪肝色,他瞪着小夭哥,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胡说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儿,在这里故弄玄虚。”
小夭哥哼笑一声:“我胡说?若是有诚心的人求一段姻缘,这一文钱也舍不得出?再说了,这一文钱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你真的出不起,我可以替你给。”
“我什么时候说我出不起这一文钱了?不过是路边桃树摘来的东西,也敢收钱?”
“那倒是说说,你手中那枝桃花,是怎么来的?”
“求?”有人好奇道:“这庙里的桃枝,本就为着未婚男女而求,只是人流实在太多,难不成是抢的。”
“倒也不至于,只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热茶,唇角微微扬起,目光瞟向那木提子,带着几分沉稳与威严,“你大概不知,我们庙中的桃树,与世间凡树有着天壤之别,它历经千年沧桑,依旧如春日新枝般生机勃勃,你拿这个十几年老树病枝过来,以为我认不出吗?再者,庙中所用的镀金材料,也非寻常之物,它是我庙中独有的秘方所制,色泽、质感,均非寻常金箔所能比拟,原先乃金佛镀身专属,你以为随便找些东西镀上金黄色,便能与真正的金佛相提并论?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你……怎么知道?”
木提子心虚得厉害,脸色瞬间惨白,说话都结巴起来,他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小伎俩竟被这眼前的年轻人一眼识破。
小夭哥又轻轻啜了一口茶:“此人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抠门了些,比如儿子被活活饿死了,也舍不得拿钱出来,又比如妻子病了,宁愿以‘大人身体总归会好的’这种类似理由来搪塞,直到妻子病快死了还天天卧床,死了就随便找块地埋埋,省了棺材费,新来的仵作要拿个尸体练练手,他便重新挖出来卖了老婆孩子的尸体换点钱财尔尔。”
“你……你……”木提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话可是相当严重,在豁城,说媒的一般都是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长辈,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可就好玩了。
木提子站在原地,他本以为小夭哥的能耐只是百姓的夸大其词,觉得顶多是个会些旁门左道的江湖术士,可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夭师,居然真有些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
他的事情就这样被小夭哥毫不留情地公之于众,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后站在人群中,现下四周满是刺耳的嘲笑和摇晃点点的手指,羞辱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木提子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难堪,只能落荒而逃。
木提子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慢慢耗着,耗到彻底将离孃吃干抹净,耗到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届时,彩礼也不用给了,一举多得。
可小夭哥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不仅将他的真正面目公之于众,还让他颜面扫地,以后怕是不好在豁城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