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很多年之后,每当皮克回想起幽灵杜娜的微笑,总会不自觉地打个冷颤。那个微笑,杜娜活着的时候从未有过,皮克亦从未见过,但那个微笑始终在提醒皮克,它本该是挂在杜娜脸上的。
乌苏拉奇迹般恢复健康之后,长子萨克便陪着乌苏拉回家,皮克则决定在山林里生活一段时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皮克给奥克叔叔一家的肖像画还没有完成。奥克叔叔一家完全没有当做被画者的觉悟,总是在不停地吵闹,皮克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在吵闹的环境中,皮克的进度一直很慢。尽管,他很想赶快画完然后回家,一则是他实在太多要安静的环境,二则是皮克不敢对任何人讲的秘密,杜娜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身旁,有时在微笑,有时会做一个奇怪的指示手势。
皮克对此十分烦恼,其实他并不害怕杜娜,尽管他们之间没有母子般的感情维系,但他们毕竟有着一部分相同的血缘,他知道杜娜没有彻底离开是有某种原因,但他不想弄清楚,正如他实际上不想同杜娜有血缘关系一样,只不过,皮克无从选择。
对此,皮克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忽略,假装杜娜不存在。对于灵魂转世一说,皮克从来不认为是无稽之谈,否则也没有办法解释那些报道上出现的可以记得并不属于当前的记忆的人,更何况,那些报道不是个例。
忽略她,无视她,这就是皮克的办法——假如这些是幻觉,那么关于杜娜的一切就是臆想,忽略和无视是最正确不过的;倘若杜娜的灵魂就在那里,她一定是想传达些什么,可皮克并不想知道,也不想扯上任何关系,那么杜娜就会去找别人或者放弃。
皮克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但是他失败了,因为杜娜开口说话了。
准确的说,杜娜是通过一些物体告诉皮克,他不应该忽略她的存在,比如烧着茶的火会突然灭掉,在皮克进门时灯会突然打开,明明锁好的窗户会自己敞开,院子里的落叶会自己跑到一起。
皮克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必将落空,他决定同杜娜谈一谈,于是在月亮正圆的夜晚,皮克跑到院子里,点起了一小小的牛油蜡烛,皮克不知道这会不会起什么作用,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听到的故事,据说,想同死去的人说话,可以用这个办法。
就这样,皮克在院子里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困苦,说杜娜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不应该对这里还有什么留恋,毕竟都已经结束了,即便还有些事情可能没有结束,但它们已经被那么认为了,而且也不会再产生其他的影响,所以杜娜不该再如此执着。
皮克在院子里将事先就想好的各种理由一直重复地讲,直到松枝燃尽,皮克不知道这有没有效果,毕竟在他絮絮叨叨的时候,杜娜并没有出现,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究竟有没有作用。
在自以为是的通灵对话后,皮克打算离开,奥克叔叔一家的画已经完成了,虽然没干,但在颜料干透之前,他也不能做什么,更何况,他的精神已经接近奔溃,因为杜娜开始出现在皮克的梦中了。
在梦里,皮克问杜娜,她到底想要什么,可杜娜始终仍是微笑,犹如一头幼鹿。皮克十分苦恼,但他却没有办法同别人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的眼睛确实可以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杜娜确实没有离开,或者说,为了什么原因,她又回来了。
她选择了皮克去解决那些让她回来的问题,尽管皮克起先并不愿意,但是在几周的精神折磨下,皮克打算妥协了,这或许是送走杜娜并且让自己恢复正常生活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