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姑庵用过午饭后，郁楚瑶继续念佛经。
她口中念着经文，心中则想着自己的事。
裴公子今日没来，她相信等到本月十五再上山时一定会遇见他。
她之所以努力赢得出来的机会，除了与两位姨娘斗和祭奠亲人外，还是为了见到裴公子。
尽管她担心自己见到他会沉迷，可她还是想见他，甚至想见裴公子的想法已超过担忧。
等所有的佛经念完，郁楚瑶又在亲人的牌位前跪了一会儿，悼念亲人外，重点还是思考自己的事。
对二姐郁婉清的惩罚虽未达到预期，也算顺利实施了计划，接下来该进入下一步。具体如何实施她还未想好，只要目标明确，走一步看一步未尝不是最好的方案。
快到酉时，辞别空玄法师，郁楚瑶向山下走去。下山比上山快许多，她轻松来到山脚下，郁家的马车早已在此等候。
郁楚瑶眺望道路的远处，并未看到其他马车，说明在后面跟踪的人早已回去。
她舒展眉头，眼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带着灵萱登上马车。
即将进入冬季，每日的太阳似乎也着急落山，早早藏在山后。没有了阳光，与冬季交替的深秋时节变得更加清冷。
远离尼山的路上，冷风从车窗吹入。灵萱担心小姐受凉，伸手打算将布帘放下。
灵萱的举动引起郁楚瑶注意，她无意中瞧向窗外，是一片农家菜地，菜地里有个身影，那身影正在劳作，见马车经过，抬起头来。只看了那么一眼，布帘被放下，遮去她的视线。
只那么一眼，郁楚瑶已看清劳作的人影是郁婉清。她向赶车的家丁大声说：“停一停！”
只听家丁“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郁楚瑶走下马车，她发现郁婉清站在菜地里注视着自己。
只几天工夫，已判若两人。
她的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脸上也没有施粉黛，身上的衣裳显然是用农家粗布做的，手中拿着一棵刚刚摘下来的白菜。
看到六妹的那一刻，两颗泪珠滚落下来，郁婉清将摘好的白菜放进身旁的菜筐里，双手在粗布衣裳上擦了擦，走出菜地来到六妹面前。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二姐红红的眼圈，还有泪珠滚落时在她的两个脸蛋上留下的痕迹，郁楚瑶都尽收眼底，她狠了狠心后，并不觉得有多感动。
本以为郁婉清要么跑到城里的萧家寻求庇护，要么接受大哥的帮助，怎么都没料到她流落乡间，干起农妇的活计，任谁从此处经过都看不出她曾是郁家千金。
从郁婉清的话中能听得出，她误以为她专程来看她。
郁楚瑶冷冷地说：“二姐误会，我不是专程来看你，得到父亲允许，到山上的尼姑庵为我娘和从未谋面的弟弟超度，无意中看到你，才走下马车。”
郁婉清眼中的希望瞬间落空，她失落地说：“楚瑶，二姐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郁楚瑶垂下眼皮，在心中冷哼一声，抬头向一旁的灵萱和家丁吩咐：“你们走远些，我与二姐要说些姐妹间的话，不想被他人听去。”
灵萱自是听话，先向一边走去。
赶马车的家丁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不了，也牵了马，跟着灵萱走到不远处。
确定安全后，郁楚瑶盯着二姐红红的眼圈儿：“以前的楚瑶已被你亲手设计沉入池塘深处，是你亲手杀了她，竟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郁婉清从六妹的眼中看出恨意，她的心哆嗦起来，嘴唇也跟着颤抖：“我……我很后悔，才心甘情愿……当个农妇，好……好赎罪。”
“真可笑，二姐为了赎罪才当起农妇，那些天生为农妇的人难道也是干了什么坏事不成？”
“那……那你说，我如何做……才能赎罪？”
郁楚瑶逼自己再次想起沉塘的一幕：“二姐可体验过被沉塘的感觉？”
“你……什么……什么意思？”
“要想赎罪，除非你也体验一回被沉塘的感觉。”
郁婉清被吓住，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郁楚瑶冷笑道：“怎么？你也怕死？你既怕死，为何要害我？”
郁婉清已走在忏悔的道路上，决定说出一切，她控制好颤抖的内心：“六妹可愿听我说心里话？”
“曾经与二姐交心的楚瑶已死，你还是不要再有这等奢望。”
“那好，就说说我为何要害你，好让我在你面前忏悔罪孽。”
郁楚瑶虽然已知，可还是想听郁婉清如何说，她用沉默表示同意。
郁婉清感觉到双腿不像刚才那么酸软，她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弹掉身上的泥土，开始向六妹交代。
“你我生在郁府，表面看着光鲜艳丽，其实我们内心的苦又有多少人知道？我娘身为妾室，一心希望被父亲扶正。她没有生下半个儿子，便将希望寄托在我和婉欣身上，希望用我二人的婚姻换得她在郁府的地位。”
“你是知道的，为了娘，我拒绝了自己喜欢的人嫁到柳家，本以为嫁入侯门，娘便可顺利被扶正。可笑的是，父亲根本没动心思，娘便将希望寄托在婉欣身上。婉欣钟情三皇子，娘便想着若婉欣能嫁给皇子，父亲考虑到皇家的脸面，怎么着也会将她扶正，婉欣便可以嫡女的身份出嫁。”
“可就在此时从宫中传出三皇子想要娶你的传言，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婉欣也痛哭流涕；后来又听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打算在郁家待字闺中的姐妹中挑选一位，娘担心你被选中，她一时鬼迷心窍，以为只有给你来个了断方可心安。”
“有一日，她找到我，说了整个计划，我断然拒绝，结果娘提前在袖中揣了把匕首，以死相逼，我不得已才答应。”
听到这里，郁楚瑶忍不住质问：“难道我就该死？”
“若四娘活着，也对你以死相逼，你会如何？”
郁楚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作为女儿最怕的是看到亲娘死在自己面前。
郁婉欣继续讲道：“柳如辉是好色之徒，我担心他真的动了你，提前跟他说好只是作戏，不能动我六妹。他开始不答应，直到我说出他在外做下的龌龊事，若他敢动你，我便将他所作所为告诉公婆。他担心未来承袭爵位的机会落入弟弟手中，才不得已答应。”
郁楚瑶强装镇定，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二姐如此说，到底是忏悔还是想表功？难不成还想让我感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