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那个屋子里没多久,就又有一个警察来给他们送来了窝窝头、咸菜和水,他们猜测这应该就是晚饭了。如此说来,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关在派出所里快到一整天了。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吃这些玩意儿了,感觉已经不像第一次吃时那样难以下咽了。难道这就是习惯成自然了吗?
就在他们以为,晚上又要在那条铁长凳上折腾一晚上时,那两个警察又来了。
他们一进来就把拷在凳子两端的手铐给打开了,然后把打开的一端分别拷在了张俊山和李一唯的另一只手上,接着便带着他们俩走出了派出所,把他们推上了一辆警车。
其中开车的警察说了一声:“去看守所。”,便发动了汽车,把车开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张俊山环顾警车的后座空间,发现警车的前后排座之间被安装了一道铁栅栏,坐在后排的他和李一唯,是无法触碰到前排的两个警察的。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下来了,周围的建筑和环境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街道,张俊山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的落寞。他知道离开了学校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如果快的话,可能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吧? 那要是慢的呢? 两年或者三年?他不知道。
至于看守所里是什么样子,他也一无所知。人们通常对于未知的事物,心里都存有一种天然的恐惧。看守所对于张俊山来说,就是这样。
眼看着警车开得很快,应该是距离看守所越来越近了。张俊山心里没底儿,忍不住开口问起了李一唯。
“大哥,看守所……里面长啥样啊? 听说那里面欺负人,还打人……”他嘴上说着话,眼睛却还注视着前方。
“我也听说过。”李一唯也是两眼盯着前方,低声回答道。
“那怎么办呀?”张俊山的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恐惧。
“那还能咋办? 要想不被人欺负,咱们必须反抗。别人骂你,你就骂他;别人打你,你就还手打他。宁可挨打,也要还手。如果你不还手,那就让人欺负住了,那就完了, 那就总会被人欺负的。”李一唯一口气说了一串儿应对之策。
听他这么一说,张俊山本来还焦躁、恐惧的心情,一下子被鼓动起来了。
“对!咱们不能被别人欺负住了,那多丢人呐。”他信誓旦旦地说着。
不久,警车就在一个黑乎乎的、巨大的建筑前停了下来。前面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警车随即开了进去。
这时外面的天色早就都黑下来了,大门口这边有灯照着,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就根本看不清了。
车上的这两个押送他们的警察下了车,与看守所的接收警察办理了交接手续后,便把张俊山两个人押下车,带到接收警察的面前,道:“朴管教,都是你的了。”
说着,转身把他们两个人的手铐打开后,丢下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便径直上了车,开走了。
“跟我走!”那个朴管教厉声叫道。
张俊山的心头一颤,心想:“这看守所里的管教都是这么凶吗?”原来以为派出所的警察就够凶的了,没想到看守所的警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跟着朴管教来到了一个小房间,早已经在门口等候的另外一个管教也跟着进了屋,两个管教开始对他们进行全身检查。
他们被要求脱去所有的衣服,据说是要检查是否藏有违禁药品。检查完身体后,两个管教又把张俊山二人脱下来的衣服、裤子、鞋子、袜子等等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接着两个管教便开始清除衣物上所有的金属物件,不论大小,其中就包括拉链儿、拉锁、金属扣眼儿等等,甚至皮带的钢头也要剪掉,皮鞋里如果有加固用的钢丝也要去掉。
这些全部弄完了,又给他们分别剃了一个大光头,这才让他们穿好衣服,又给他们二人每人一件橘红色的监号服套在身上,接着便把他们带入了监舍。
监舍前面,是一道黑色的铁栅栏门。他们刚刚走过去,就听身后“哐嘡”一声锁门的声音。又进入一道门,身后又是一声“哐嘡”的锁门声。
张俊山神经绷得紧紧的,每一次的锁门声,都好象是在敲打着他的心脏,他的心也随着那锁门声,“扑通”地猛跳一下。
进了第二道大铁门后,眼前是一条细长的走廊。
走廊的左侧是一面雪白的墙壁,上面写着一些标语,比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努力改造,重新做人。”了,等等。
走廊的右侧则是一间一间的牢房,牢房的门都是一道一道的铁栅栏门,把里面的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往前走!”朴管教的一声吼,把正好奇地四处窥探的张俊山和李一唯的注意力,一下子又拉了回来。
他们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偷偷地朝着右侧的铁栅栏门里撇上一眼。看到里面的炕上坐着一排一排的大光头,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让人看了感到不寒而栗。
张俊山在家里时,也时常能看到一些地痞流氓,在学校时也见到过一些所谓的“狠人”,他们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这里的人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怎么让人觉得这些人都不正常呢? 以后是不是我也会变成这个吓人的样子呢?
“你们两个,快点儿走!”身后又传来了朴管教的喝斥声。
“是,是。”张俊山和李一唯二人慌忙回应道。
张俊山越往前走,越觉得脚步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转身就跑,跑回学校去,跑回家去,他不想在这里呆,一秒钟都不想!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在学校的学习机会,白白地浪费了千千万万的人梦寐以求的上大学的机会。
为什么到了看守所才开始醒悟呢? 为什么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呢?
可是现在已经跌到了谷底,根本就看不到希望所在,我该怎么办?
张俊山越想越沮丧,他真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光。看来学籍是保不住了,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他想哭,可是又欲哭无泪。
我是万人羡慕的大学生,怎么会与这帮“神经病“为伍呢?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
在这一刻,他对自己失望至极,他甚至想到了死。
“停下!就是这儿。”又是朴管教的吼声。
张俊山和李一唯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只见铁门上面的墙上写着一个“7”字,原来是七号牢房啊。
“蹲下!”身后又传来了朴管教的呵斥声。
张俊山二人像机器人一般,“唰”地一下就蹲下去了。
这时,只见朴管教走上前来,“稀里哗啦”几下子就把门打开了。
“进去!”朴管教像吆喝狗似的,继续对着他们二人吆三喝四。
张俊山心里尽管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答应,可最后还是不得不迈着沉重的脚步,跨进了那个铁门。
只听身后“哐嘡”一声,铁门被关上了。接着又是一声“咔”的声音,门被锁上了。
又听身后朴管教吼了一声:“你们俩小子,都给我老实点儿啊。”说完,就听到朴管教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张俊山和李一唯站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牢房。
整个牢房成长方形,屋顶很高,至少有五、六米的样子,人看起来显得很矮,很自然地给人一种特别压抑和渺小的感觉。
牢房的左侧靠着墙,是一铺细长的大炕,炕上铺的不是席子,而是床板。上面整整齐齐地盘腿坐着将近十几、二十个左右的大光头。墙角处是整齐地高高叠起的被褥,虽然距离房门还较远,但远远地就能闻到被褥上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气味儿,那是一种霉湿夹杂着酸臭的一种很奇怪的味儿。
地上沿着炕,是一溜儿排得整齐的一双双鞋子。地上的空间并不宽,大约只有炕的宽度的一半多一点。右侧的墙壁上,高高地挂着《在押人员行为规范》,以及《监舍规则》。
在这些条例的下面的墙壁上,是两条细长的长方形凹槽,里面分别整齐地放着一排塑料碗和塑料勺,以及一排塑料杯和牙刷。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又破又旧,但是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就在他们二人迷茫地打量着牢房时,从炕上的这群大光头中,起身走过来一个面貌凶恶的家伙。
他走到炕边,冲着他们吼了一声:“新来的?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