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芳踪 （一）药方
经过柏杜城战场硝烟的洗礼，酣战后的两匹骏马来不及调息，又风驰电掣般载着高长恭和安德王驰进邺城城门。
“五弟，你先去二哥府上，我随后就来。”高长恭抬手一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好的，四哥，我先去了。”安德王微微勒马，两匹马儿向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驾！”高长恭又加紧一鞭，骏马马不停蹄地径直奔向邺城大理寺狱。
大理寺狱丞是个鬓染微霜的中年人，诚恳中带着一丝油滑，见高长恭询问战俘一事，只恭敬地递上名册，道：“几天前，陛下身边的宿卫军亲自将战俘送来，我们照着名册清点完毕，一个不少，都齐了。”
“狱丞大人，几日前长广王命人带回来的歌姬舞妓等人也都在这里吗？方才走过牢房，似乎一个也不在。”高长恭留意过牢房，现在又对照名册来来回回细看了三四次，却都没有看到紫翎的名字，不禁生出大大的疑惑，“如果陛下问起来，也好有个应对。”
“殿下有所不知，那天皇后亲自在大理寺狱门口将人接走了，那些歌姬舞姬连大理寺狱的门都没进来过。”大理寺狱丞道。
“被皇后接走了？皇后出身大族，怎么会挑战场上押送回来的歌姬舞姬充当宫娥婢女？”高长恭如堕五里雾中，“狱丞可知皇后挑她们送去哪儿了吗？”他继续追问道。
“皇后来去匆匆，并无太多交代。这些歌姬舞姬的去向恐怕连宿卫军也不得而知，所以恕下官更是无知了。”大理寺狱丞如实说。
“哦——那也恕我多言了”高长恭一笑而道，掩饰住自心底蔓延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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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按寸，中指按关，无名指按尺，紫翎手如柔荑，纤纤玉指搭在娄太后的手腕处，细察脉象沉浮。
“端直而长，如按琴弦，此脉显示明妃娘娘肝郁气滞、血脉不畅。再察之，又能感到脉象往来艰涩，如轻刀刮竹，主气滞、血瘀，心血瘀阻。所以明妃娘娘应是常有眩晕之症。”眼前四大宫娥皆是目光炯炯，紧紧盯着她，紫翎却毫无拘谨之态。随后，她收回玉手，一双紫瞳望向娄太后，“娘娘平日思虑过重，常常胸闷心焦，夜不安枕，以致气虚血虚。气血两虚之后又使身心不安，入睡更难。”
娄太后神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浅浅一笑问道：“医得好吗？”
“紫翎不敢说可以药到病除，至少可让娘娘大为缓解。”紫翎不等娄太后出言，已自榻前翩然起身，一身轻盈地飘向书案，捉起紫毫笔，提笔蘸墨，抬眸道：“容紫翎为娘娘开个药方。”
娄太后亦是轻轻起身，悄步移向书案，细瞧着眼前的美人儿，细细思索的神色如此端庄沉静，像个太学里讲经论道的博士。玉手轻移，一行潇洒的行楷跃然纸上，可又比那些只会在故纸堆里寻章雕句的“老书虫”多了许多灵秀之姿。
毕竟是龙凤血脉，就是风姿不凡！娄太后心中暗暗赞叹。若是能将她一直留在身边该多好，可惜啊！
片刻间，紫翎放下紫毫笔，再次审视过后，将药方递给身边静候的吟夏。
薄薄的黄檗纸上，不过写了十味中药，吟夏瞧过不禁惊诧道，“徐太医为娘娘开的药方可是写满了一整张纸，姑娘却敢只用这区区几味药，可不怕药力不达、药效不到吗？”
紫翎捡起书案上徐之才太医写的药方，说道：“这位太医的药方也太啰嗦了些！若不是医道不精，便是刻意为之了！”
“刻意为之？”吟夏感到不解了，徐之才当然不会“医道不精”，所以她开口就对“刻意为之”产生了疑问。
“你们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些老狐狸的为官之道吗？”娄太后瞧着吟夏道，“徐之才何曾‘医道不精’过，又何曾开药方这般啰嗦过！这药方近乎写满了一张纸，才显得他多‘用心’呢！”
娄太后瞧着书案上徐太医开的药方，恰有一束日光直剌剌地照射在一味味干枯晦涩的药名上，她脸上悄然浮起一层薄薄的怒气，还掺杂着些许轻蔑之意：“我早该想到的。”
“我知道了，这连篇累牍的药方只是为了掩盖徐太医‘袖手旁观’的意图。这样娘娘就不会责罚他了。”赋秋解释了紫翎与娄太后的话。
“没错，能切中要害的话，反而言简意赅。”娄太后笑了。
“看不出来，你这丫头的嘴巴还挺刁滑。”吟夏抚着赋秋的小脑瓜，连同三个姐妹也忍不住掩口而笑，在欢乐的气氛中，紫翎也忍住不住浅笑莞尔。
吟夏怕误事，忍着笑意将药方递给赋秋，道：“赋秋，快去把药煎好，别误了娘娘服药。煎药的时候要避开人，再也不准别的人知道。”
“好。”赋秋接过药方，瞧了一眼，道：“咦？这药方上的乳香和降香我们从未用过，要外出采买。”
娄太后道：“正好，庆功之宴也需要采买物资。我不想引人注目，今晚你们乔装去‘鬼市’，一并买来。”
“求娘娘让我们带着紫翎姑娘一起去，毕竟我们不通药理。”赋秋请求道。
“这个自然。”娄太后望着娇俏又体贴的宫娥，还有一张张色若春花的笑颜，也忽然觉得又回到年少时光，不觉整个人都松泛了起来。
寝殿外是融融日光，衬得室内一片祥和，宣训宫似乎已经好久没这样轻松欢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