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二月,贾方任托薛俊义送来工人百数人。
二月初六日,薛俊义命凝寒焚香沐浴。
凝寒不知何意,薛俊义道:“此原本为仙家残基,如今动工破土,也当排案焚香,上表敬意。”
次日,一行人登岛,以凝寒为首,摆案,焚香,颂文,拜礼。
修建之事,自有贾方任督领。
如今,岸上,岛上同时动工,凝寒属实帮不上忙,只得回至岸上,与童宪一道堂内枯坐着。
二月初九日,凝寒正堂内闲坐,一人入堂内施礼,道:“冷门主,现平绝谷使者奚照率队已至村外,奉帖请见。”
凝寒忙道:“快请。”
凝寒见那人手上捧一帖,忙接了过来。
那人称是,退身便出。
凝寒忙道:“慢着。”
那人复施一礼,道:“冷门主请吩咐。”
凝寒思索片刻,道:“平绝谷派使者不远万里而来,此一路定辛苦非常,你且带人好生安排来人住下,务必好生安排妥当。待让他们好生歇上一歇,再见不迟。”
那人称是。
凝寒道:“你再派人去往岛上,面见贾庄主和申薛二位长老,将此事禀明清楚。”
那人复称是。
凝寒又道:“还有,这堂内这般布置,也不是待客的规矩,你派几个人来,把方桌搬至一旁,把椅子摆设妥当,茶水备起,稍后便在这接见来使。”
那人称是。
那人道:“冷门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凝寒道:“暂时没了,你先去吧。”
那人称是,施礼去了。
约过一个多时辰,那人回堂内复命。
那人道:“回冷门主,来使已安置妥当,现已歇了好大一会子了。属下派人去了岛上,见了我家庄主和薛申二位前辈,他三人传话于冷门主,只道,岛上事多,不便分身,冷门主亲自接了便是。”
凝寒垂首道:“如此,好吧。”
凝寒抬头对那人道:“你亲自去奚照那走一趟,看他是否方便。若其有空闲,便请他到此一叙吧。”
不多时,奚照入至堂内,几人见了礼,凝寒请其坐了。
凝寒道:“多年不见,身子可已大愈?”
奚照道:“多谢关怀,已然无碍,如今在下跟随谷主修行,修为也已恢复大半。”
凝寒道:“那便好。这一路,倒辛苦你了。”
奚照道:“没甚辛苦,有谷主术法相助,瞬息便至。”
凝寒道:“看我,这倒忘了,若非谷主授意,你又如何愿耽搁这工夫。”
奚照道:“因在下与冷门主乃是旧识,谷主这才命我行此一遭,旧时冷门主与我有相助之恩,我也愿与冷门主再得一见。”
凝寒道:“敢问此行具体为何事。”
奚照道:“谷主闻冷门主于此新立门派,曾有道:此一门依命而建,立东海之上,补齐东方护卫之缺,行庇护天下之大任,所修殿堂楼阁,必自显几分气势,更少不了几分张扬,这装饰上若用多了耀目之物,难免与寻常小门小派同入一流,道要惹人笑话,失了这护佑一方的颜面。故此,二位门主选了各色玉石十数车,命在下送来,也算为贵派添一丝装饰。”
凝寒道:“替我谢过谷主。”
奚照道:“在下遵命。”
凝寒道:“此多玉石,若换成金银,也不知有多少,还请将单子交予我,来日我也好以礼回谢。”
奚照道:“若论及金银,难免俗气,况这不过谷内寻常无人做瞧之物,弃之可惜,送于冷门主,也算是有其可用之地,冷门主切勿再念回礼之事。”
凝寒道:“这倒使不得。”
奚照道:“此乃谷主之意,在下不过依命行事。既是无用之物,自然也不必以单做记,门主莫怪。”
凝寒犹豫道:“这倒让我有些难办了。”
奚照道:“冷门主多虑了。冷门主既是修行之人,又于这东方建此护佑一方之地,来日若肯为天下之民多尽一份心,也算是还了谷主之礼了。”
凝寒道:“此本是我等分内之事。”
奚照道:“平绝谷虽与世无争,这天下之事,也尽瞧在眼中,来日这天下若遇难平之乱,平绝谷绝不会坐视不理,冷门主也莫要忘了方才这句话,莫要让上下众人看走了眼。”
凝寒见奚照直直盯着自己,心下不免一个哆嗦,直道:“那是自然。”
奚照道:“多谢冷门主。”
随即起身施礼,道:“在下奉命而来,如今东西已然送达,还请冷门主自行派人清点,在下回谷复命去了。”
凝寒道:“歇一夜再去不迟。”
奚照道:“谢冷门主好意,倒是不必劳烦。”
凝寒道:“于公,你乃谷主所派之使,我身为主家,自当设宴待客;于私,你我本是旧识,今至我处,也可称之为客,我自要摆酒待客。现这地方虽是简陋些,待客之礼,还是要全了的。”
奚照只得应了。
凝寒道:“你且先好生歇一歇,待天色暗了,我派人请你。”
奚照施礼道谢,去了。
见奚照去了,凝寒抚着胸口,长舒了口气。
童宪见此,起身至于凝寒身侧,道:“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怎吓成这样。”
凝寒缓了口气,道:“你方才恐是没注意到,奚照那眼神,有那一瞬,就像是要吃了我一般,从未见他如此这般。”
童宪道:“我去问问他究竟是为哪般!”
说着便要往外走。
凝寒一把将其拽住,道:“别去,他说的也在理,毕竟,论年岁,论见识,我都比不过他,他有这番告诫,也是在理。”
闻此,童宪也得作罢。
童宪道:“可要回房歇歇。”
凝寒道:“不必,你先坐了吧。”
童宪道:“果真没事?我看着不像啊。”
凝寒道:“真没事,你先坐下,等下还有事呢。”
童宪只得回椅子坐了。
凝寒复唤人进来,吩咐下摆宴事宜。
凝寒道:“筵席摆在哪里,我倒没什么主意,摆在这堂里,也属实不妥当,其余地方,也多少不妥。”
那人道:“依小人之见,冷门主不如摆在自己院里,就权当设个私宴,虽有些不合大礼,若论私交,却也合理。”
凝寒虽觉不甚妥当,只属实寻不出其他可用之地。
凝寒道:“你去厨房安排好了,再派几个人到我房里来,帮着我做些安排。”
那人领命,施礼去了。
凝寒与童宪一道回房,现尚无人过来,二人不过于厅上坐等。
坐不过半刻,一人进内施礼,道:“回冷门主,大门外有三人,自称冷门主之仆,今随使团回来。小人不知真假,特回禀门主,还请示下。”
凝寒先是一愣,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那人称是,去了。
不多时,巫淳,涂云,韦泓焘进内跪拜,凝寒命他三人起身,又将童宪讲与他三人,再将他三人名姓报与童宪。
三人同跪地下拜,童宪同命三人起身。
三人起身,立于一旁。
凝寒道:“这些年,可都还好。”
巫淳道:“回主子,都好。只是想主子想的紧,又整日担心主子……如今回来了,就可以安心伺候主子了。”
韦泓焘道:“主子,你是不知道他,天天念叨主子八百遍,又是寻思主子在哪,又是担心主子可是冷着饿着,又是担心主子一个人孤单冷清,又是担心主子一个人误入险地……”
巫淳斜瞅了他一样,韦泓焘忙闭了嘴。
凝寒见这般,不免低声笑了出来。
涂云道:“你念叨的次数不必他少。”
韦泓焘忙道:“我那是……”
嘴上说着,使眼色给巫淳,巫淳更如没瞧见一般,根本不理会,韦泓焘又使了几个眼色,那动作幅度之大,连童宪都看出了问题,巫淳依旧不理会。
童宪附到凝寒耳边,低声道:“这是怎的了。”
凝寒只摆摆手,并不多讲。
凝寒道:“涂云,你如今身子如何了。”
见凝寒发了话,韦泓焘这才将动作收了。
涂云道:“回主子,一切都好。这些年再谷里,借着谷里的灵气,又有大夫施针给药,身子早已无碍。依医家之言,旧创已消,旧疾已祛,可享常人之寿,可享常人之福。”
凝寒道:“那便好。”
凝寒道:“你武艺现练得如何。”
涂云道:“这个……我也不好说的。”
韦泓焘道:“谷里人他一个打不过,也就我俩这啥也不会的比不过他。”
凝寒道:“习武并非为了打架,不可乱做比较。”
韦泓焘道是。
凝寒道:“现也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先好生歇着。厢房正空着,你们也好生收拾收拾,暂住那吧。”
三人称是,去了。
童宪道:“你从哪寻得这仨人,也没听你提过。”
凝寒便将他三人来历,挑能说的讲于童宪。
不多时,有人进来,帮着布置晚宴诸事。
入夜,凝寒请奚照入席,童宪作陪,巫淳,涂云,韦泓焘桌旁伺候。
二日,奚照作别,凝寒派人相送。
次日一早,凝寒,童宪起身,巫淳,涂云,韦泓焘跟前伺候梳洗。
整理毕,二人同往堂中。
三仆本不该参与门内事务,凝寒便命三人留在屋内。
入至堂内,见申凡,薛俊义,贾方任同坐堂中,二人见了礼,各自坐了。
凝寒道:“贾前辈,岛上诸事可是安排妥当了?”
贾方任道:“出了些事,不得已停工几日。”
凝寒忙道:“何样事?可是几位要紧之事?”
贾方任道:“是水脉。”
凝寒不解。
贾方任道:“老朽之前也曾仔细勘察过,那岛上确实无水。可昨日傍晚时分,竟从石中挖出一眼泉眼,属实可称奇的。这房屋若不巧建于泉眼之上,往后只怕是要遇险的。我已派人于岛上好生勘察,务必将所有泉眼寻出,再重新规划图纸。”
凝寒道:“辛苦前辈。”
贾方任道:“我既已应下此事,自要尽善周全。”
凝寒道:“平绝谷送来打的玉石,前辈可曾瞧看,品相如何。”
贾方任道:“我昨日间瞧过,色泽透亮,毫无瑕疵,实乃稀世罕有之物,恐怕只有沁血白璧堪堪比得过。我已派人搬运,清点,测量,归档,来日哪一方用至哪一处,哪一方雕做何物,必要斟酌清楚,万不能损了平绝谷馈赠之礼。”
凝寒道:“这倒是真,有劳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