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落了地,见天色大好,那田家村便在不远之处。
尚未及循看周遭,便闻得申凡之语,道:“冷师弟,愚兄可等了大半日了。”
凝寒,童宪不免唬了一跳,忙向申凡施礼。
凝寒道:“师兄怎在这里。”
申凡道:“这不是说话的地,随我来,众人都还等着呢。”
二人不解,申凡也不多话,只示意二人跟上。
行不多远,见有四五十座新建的房子,俨然一极小的村子,又见四五十人正辛苦忙着。
村子正前,建有一独栋大屋,俨然算是一堂;堂后建一院子,左右又各有四间小院,这九间院子与其余房子自外看起来已是大有不同。
申凡领二人入至堂内,薛俊义,贾方任二人迎了上来。
堂内并未设主客座位,只正中摆一大方桌。
二人见过礼,贾方任忙命人搬过椅子,众人围着方桌,随意坐了。
凝寒不解道:“前辈怎在这里。”
贾方任道:“铸剑山庄虽专于铸剑,这建房盖屋的本事,虽不如铸剑那般拿得出手,也是不差的。后生可畏,如今自立门户,我这老不死的,也该帮衬帮衬。”
凝寒起身施礼道:“辛苦前辈。”
贾方任忙示意凝寒坐下,道:“这有啥辛苦不辛苦的。”
凝寒道:“这些房子……”
贾方任道:“门派新立,各色堂厅院楼必不在少数,如此大的工程,人手又怎能少得了。这才来了四十来个人,又要凿石伐木,又要造屋修船,忙了个把月,才建了这几间屋子起来。慢慢建着吧,等着规划差不多了,再请薛长老发动法阵,送人手物料过来,那时候,才算是正式开工呢。”
凝寒起身再谢。
贾方任道:“先歇着吧,等过个两三日,船下了水,还要上岛规划丈量呢。凝寒毕竟是一门之主,有些事倒是需要你亲自办理。”
凝寒称是。
申凡领二人出了门,将二人安置在堂后的院子住下。
屋子毕竟完工未久,无甚装饰,陈设也是简单,一干物件倒是不缺的。
闲聊几句,知贾方任,薛俊义皆住在堂东院里,申凡也暂时住下,另住堂东一院里。
四日之后,凝寒,申凡,薛俊义,贾方任,童宪一道上了船,又贾方任挑的十个工人并各色工具,一并上了船。
上了岛,贾方任道:“把船停妥当了,再把工具搬下来。你们就在这候着,不许打闹,扰了岛上高人,后果不是你们能担得起的。”
众工人称是。
岛上空旷,天色正好,那唯一的茅草屋,倒是显眼。
几人行至屋前,申凡示意凝寒上前叩门。
凝寒点头称是,未及门前,便闻得孟界生懒懒道:“外头何人,如此吵闹。”
凝寒屋外施了一礼,道:“晚辈冷凝寒,惊扰前辈……”
孟界生打断道:“不敢。何事。”
凝寒道:“晚辈欲在此新建一门派,守卫东海之地,故特恳请前辈……”
凝寒一时不知如何组织字句,一时噎住。
孟界生道:“看来这地方是睡不得了。”
凝寒施礼道:“晚辈罪过。”
孟界生道:“这修房建屋的大工程,我也懒得动。这正东那岛,我看着不错,好生建所房子给我,我住过去。这地方,往后由着你们闹腾,别扰了我好梦就成。”
凝寒转身看向贾方任,贾方任点下头,凝寒复施礼称是。
孟界生道:“去吧。”
凝寒再度称是。
孟界生哈欠道:“外头动静小点,别扰了我的好梦。”
凝寒称是未完,早已听得呼噜声传出。
凝寒再度拜礼,以示做谢,后与众人一道于岛上略转片刻。
贾方任道:“诸位先行回去,我自领人勘测丈量,待初定了规划图纸,再做商议。”
众人应了,各自运功,离岛回岸。
时过三日,贾方任领人于东一岛破土,费三月工夫,修一院,建一宅,装饰完毕,于次年正月过半,再至孟界生茅屋门前。
凝寒门前施礼,道:“晚辈搅扰了。”
见那屋门自开,凝寒便抬步走了进去,再度施礼。
孟界生双目微睁,道:“何事。”
凝寒道:“依前辈之命,房屋已然建成,还请前辈亲往一观,看可合心意。”
孟界生也不答言,手往地上轻轻一按,身子便飞出屋外,脚下顺势一点,往东飞去,眨眼间便落至岛上。
众人忙运功跟了过去,入院,进屋。
这院子修得匆忙,故并无华丽之处;结构简单,台廊栏柱皆是齐全;装饰平平,漆粉雕梁一样不少,未着金银珠玉等物,怕的是孟界生不喜,不敢妄添。
众人于屋内角落寻得孟界生,凝寒上前施礼,道:“前辈可还满意。”
孟界生微闭双目,道:“尚可。”
贾方任上前,道:“回前辈,这屋子建的匆忙,前辈若不喜欢,晚生再做修改。”
孟界生道:“不必。奢靡太过,我倒不喜。”
贾方任称是,道:“这墙壁皆做隔音,定不会饶了前辈清净。”
孟界生翻了个身,道:“别来扰我好梦,往后别来,现在也别来。”
贾方任称是,忙招呼众人退出屋外。
待欲关门之时,一阵呼声,将门掩上,自内锁死。
贾方任命人于东岛建屋之时,业已将规划草图绘制完成,便请了众人于堂内商议。
凝寒不懂这个,众人都道不错,凝寒也随声附着。
贾方任道:“整个门派,皆坐北朝南,码头也定于正南方。如今,先将这码头建起,以作来日方便。岛上码头倒是好说,这岸上,却是有些难办。”
凝寒道:“岸上码头,想来应是极简之事,因何前辈却道难办呢。”
贾方任道:“现只一船,随意寻个合适地方,停好便是。往后船多了,这码头必要选个平坦开阔的地方修建才是。这附近地方,唯田家村这里最为合适,这难办的便是这田家村。”
凝寒不解。
贾方任道:“周遭另有几个村子,尚有人家居住,凭凝寒所携谕令,又官服通文,那村民也算妥善安置,待旧屋拆了,也好做规划建设。而这田家村,村内现是寻不到人的,官府不下通文,不敢轻易拆除的,只得再等,看何日有人回来。”
凝寒闻此,不便轻叹长思。
童宪见此,问道:“师弟怎的了,又瞎想什么呢。”
凝寒道:“这村子我曾来过,那是虽穷破些,倒也有些人的,如今,这些人都去哪了。”
薛俊义道:“前些时候,我也去村里瞧过。破败的,只留残壁;有形的,蛛丝乱结。也不知道空了多少年月,也说不好那人究竟是去了何样地方。”
贾方任道:“所以说,还要在等,等到有人回来,或者等上几年,确定属实无人了,再请官府通文。”
既已定了岛上建设规划,贾方任便请薛俊义送了一批人一批器具,着手于岛上建造码头。
时入腊月,一大清早,贾方任急召众人堂内齐聚。
凝寒入得堂内,道:“前辈传的如此着急,可是出了要紧事。”
贾方任道:“虽是要紧事,待人齐了再讲不迟。”
凝寒,童宪只得暂且坐了。
不多时,申凡,薛俊义入得堂内,也各自坐了。
贾方任道:“昨夜有人传来消息,田家村,有人回来了,今日我等一道,去村里瞧瞧。”
凝寒道:“那现抓紧去吧。”
贾方任道:“不急,时候尚早,好歹也等人家醒了再去。”
约过一个时辰,贾方任喊了人来,命其带路。
众人入了村子,于一房前住了脚。
凝寒依稀记得这间房子,其家主应为田亭。
申凡示意凝寒上前叩门。
凝寒叩了两下,无人回应。
薛俊义道:“力大些,好让里头人听见。”
凝寒用了砸了几下门,险些将院门破旧的大门锤倒,自己也不免退了两步。
忽听得屋内有人喊道:“谁啊!别把门砸烂了。”
随着话落,一人开了门闩,开了大门。
门内人先是一愣,后于门内恭敬施了一礼,道:“在下田广,诸位有礼。”
看那田广,约摸着四十上下模样,双颊凹陷,身体枯瘦,发须齐净,明显仔细打理,衣服多处补丁,却是洗的干净。
凝寒愣道:“你是,田广?”
田广道:“你,认得我?”
凝寒只摇摇头,道:“没见过的。”
田广道:“闻得有人在此建一门派,欲拆了这村子以做建造,可是诸位?”
申凡略笑了笑,道:“正是。”
田广道:“村子还在,也未见有动工的迹象,今又好端端的到我家来,究竟何事。”
申凡道:“可是要在这门口呆站着讲么。”
田广道:“是我疏忽了。屋内杂乱,诸位若不嫌弃,里头请。”
众人随田广进至屋内,但见屋内杂乱,仅一两处尚且干净,想必那便是田广吃饭睡觉的地。
众人也没地坐,只得寻个地站着。
田广急着寻碗倒水,薛俊义道:“不必劳烦,讲正事要紧。”
田广应了一声,悻悻回来。
贾方任讲前后讲于田广,田广道:“原是这样,我不懂这些,未曾想这般繁琐。”
贾方任道:“不知这村里,还有其他人么。”
田广道:“年岁大的,早已去了,尚有些力气的,也另寻别处过活,谁还在这受这个穷。”
凝寒道:“那你今日回来……”
田广道:“毕竟这是我长大的地方,还是有些感情的,回来看看。二一个,也准备将先父母坟茔迁走。还有就是……”
田广略垂下头,道:“还有就是,祖坟在这,族中先人也葬在这,想着一块迁了,总不能让先人没个安歇的地方。”
凝寒道:“你一个人?”
田广道:“是。所以……”
贾方任道:“迁坟事大,不可马虎。我那有些人手,派些人帮你便可。”
薛俊义道:“所谓风水,我也略通。你且选定大致地方,我替你选好坟址,择吉日破土。”
田广谢过。
贾方任道:“你准备何日迁坟。”
田广道:“年后吧。我想陪父母在这再过一个年。”
出了年节,田广将田氏一族坟茔全部迁走,这田家村,也尽拆除。
孟界生既迁往东岛,贾方任命人将旧茅屋拆除。
令下不足一个时辰,一人匆忙跑至堂内,道:“回庄主,岛上有紧要事。”
贾方任道:“何样事,要这般惊慌。”
那人道:“那茅屋底下,有东西。”
贾方任道:“何样东西。”
那人道:“棺材。”
众人起身,齐至岛上。
那茅屋已然拆除,原本地方,现出一个大洞,洞的大小,刚好被茅屋完整遮住。
洞内有石阶盘旋而下,石壁之上,洞底之内,点的全是长明灯。
沿石阶下半盏茶工夫,降至洞底,洞底另凿有两个石室,石室内各有一个石椁,石椁雕有精美花纹,花纹另有金漆做饰。
众人见此,不免一惊,忙又齐往东岛,询问孟界生。
孟界生道:“那石椁原是我替自己备下的,现往后,这里有了人,我也就用不着了,你们若是想留着,便留着吧。”
因此一事,原图纸又需再做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