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蒙mix/文
吉市。
离冬至仅剩3天，林雨晴向公司告了年假，从苏市长途跋涉，独自一人回到家乡，一座老旧的乡村别墅里。
她不是回来过节的，而是回来整理母亲的遗物。
她母亲已经去世5年了。可林雨晴从没回来看望过她，即便是临终时，也只看到一副盖着白布的躯体。
林雨晴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包，里面只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零碎的生活必需品，她只打算在这里待上三天，三天后就离开，她答应了男朋友冬至去见他的家人。
到家时已经傍晚，站在别墅大门前，林雨晴心情复杂。这座别墅记忆中是很漂亮的，标准的北方四合院风格，青砖灰瓦，飞檐翘角，带有中国古典建筑的风味，多少年轻人奋斗一生也得不到的梦中情房。
别墅的外墙建的很高，高到小时候她都望不到头，可现在藤蔓却攀上墙头，肆意往更高处延伸；墙头长满杂草，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夜里寒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
像个鬼屋一样，真是可笑。
林雨晴从包里找出钥匙，打开布满锈迹的锁孔，门上褪色的门神像被风掀起的纸片左右摇摆，似在欢迎久别的故人，林雨晴扯起一抹笑，用力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摸黑一路走到堂屋，开了灯，眼前一亮。堂屋正中央一张八仙桌和几把太师椅，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以前母亲喜欢在油灯下看信，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一遍又一遍，从不腻烦。
墙上挂着母亲的画像，画像中的母亲穿着旗袍，眼神冰冷，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堂屋的角落还有一面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幅山水画，许是她舟车劳顿，心焦体乏，竟有一瞬间看到画中人物似乎在动。
罢了，是幻觉吧。反正她在堂屋没什么好的回忆，便起步走去母亲的房间。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木床，床上铺着红色的被褥，被褥上绣着龙凤图案。床边有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满了母亲的化妆品和首饰，镜子上蒙着一层红布。墙上挂着一面铜镜，镜框上雕刻着符文，镜面异常清晰，但反射出的房间比实际更阴暗。
母亲真是疯了，自从父亲离开后，就有些疯了，这是又被哪个神神叨叨的骗子给骗了？
这面镜子可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东西，那是父亲送给她的，到底是疯了，这么舍得。
算了，不想了，林雨晴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卧室。
她打算去祠堂祭拜一下母亲，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路过走廊两侧挂着灯笼，灯笼上写着“恭喜发财”字，但灯光忽明忽暗，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地板上铺着青石板，踩上去会发出空洞的回声，仿佛下面有东西在移动。
转过拐角，到了一间小祠堂，祠堂里供奉着母亲的牌位，牌位前摆着香炉和供品。祠堂的墙上不知为何也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反射出她的身影，但身影的动作与她似乎不同步。
一定是坏了，林雨晴心想，不由分说，开始找布置香油蜡烛祭拜。
鞠躬祭拜完毕，林雨晴把香插到香炉上，低眼便是母亲的画像，与堂屋那幅大不相同。
那幅是她年轻时的画像，优雅端庄，面容清秀，总是穿着得体的旗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她的眼神冷漠，仿佛能看穿人心；这一幅脸色苍白，眼睛深陷，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甚至露出腐烂的面容。
原来这就是52岁的母亲，林雨晴有些惊讶，她竟有些认不出来了，心里五味杂陈。
即便如此，也没什么想说的，她不做多留，转身离开祠堂，走到自己卧室，她得尽快收拾一张床出来。
打开自己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与母亲一模一样的卧室装修风格，各种家具陈列几乎一模一样，唯独那面镜子，没有任何符文。
在母亲心里，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不过林雨晴很庆幸，至少心底对母亲的愧疚减轻了些许。
花了不少时间将房间收拾干净，林雨晴早已疲累至极，躺在床上，放松身心，这才想起忘了给男朋友回个电话。
“喂，阿杰，我到了……嗯，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整理完她的遗物，我们就开始新的生活。”林雨晴对男朋友承诺道。
挂断电话，躺在床上，望着有些年头的吊灯，昏黄闪烁，恍惚间，林雨晴回忆起一些旧事。
她的母亲叫林婉容，年轻时是个钢琴师，曾经给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做私教，对她更是寄予厚望。
可林雨晴对钢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喜欢画画，母亲对她的理想嗤之以鼻，在她的控制下，每天不得不练习七八小时钢琴，直到双手累得握不住画笔。
犹记得十岁那年，有一天，客厅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台灯照亮钢琴。林雨晴坐在钢琴前，手指僵硬地按在琴键上。母亲站在她身后，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严厉地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母亲冷冷地说道：“今天练习《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直到你能完美地弹奏为止。”
林雨晴小声说道：“妈妈，我累了，能不能休息一下？”
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累？你知道我为了让你学琴付出了多少吗？你不能辜负我的期望！”
林雨晴开始弹奏，但由于疲惫和紧张，她连续弹错几个音符。
母亲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按在琴键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里！这里又错了！你怎么这么笨？！”
林雨晴的手被按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敢哭出声。
林雨晴终于忍不住，抽泣着说道：“妈妈，我真的不喜欢弹钢琴……我不想学了……”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蹲下身，紧紧抓住女儿的肩膀，声音冰冷：“你不喜欢？你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吗？你必须学，你必须成为最优秀的！”
母亲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雨晴，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学钢琴，你将来怎么出人头地？你怎么对得起妈妈的付出？”
林雨晴低下头，眼泪滴在琴键上。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仿佛自己的不喜欢是一种罪过。
林雨晴抹了抹眼泪，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机械地开始弹奏。
母亲满意地点点头，但她的目光依然严厉，仿佛在监视着女儿的每一个动作。
整个下午，林雨晴都在重复弹奏同一段曲子，直到她的手指麻木，眼泪干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