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情景,张俊山心里有点儿慌了。
他仔细看时,只见那个学生脸色煞白,头上冒出细小汗珠,呼吸极其微弱,几乎看不出胸部的起伏。他把手放在那人的鼻子底下,才能感觉到微弱的出气气流从手指上流过。
他慌忙用手拍打着那个学生的脸,希望他能说话,可是没有什么效果。一会儿他又去掐那学生的人中,掐了几次看时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他心里一急,浑身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
他扔下那个学生,慌慌张张地跑到李一唯身边,伸手不停地晃动着他,惊慌地叫道:“大哥,不好了,你把那家伙打傻了!”
“大哥,大哥,你醒醒啊,出事儿了!”他不停地摇晃着醉如烂泥,趴在桌子上酣睡的李一唯,而且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
“唵……唵……”李一唯嘴里发出了混沌不清的声音。
张俊山心里急得不得了,头上的汗珠儿开始划过脸颊滴了下来。
“大哥,大哥,你快醒醒啊,出大事儿了!”他急得伸手在他的脸上不停地拍打着。
“……我头……疼,让我……睡会儿……”李一唯举起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了几下,似乎是不让人打搅他。
张俊山没有办法,只好又跑回到那个学生面前。他拉起对方的手,感觉还是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再看那人的脸,还是煞白,毫无血色。他的眼神虽然还是迷乱无神,但好像不像刚才那样漫无目标地乱转,而是有点儿好转,能聚焦目标了。
张俊山又拉着他的胳膊,试图扶他站起来,却好像手里拉的是一个铅袋子,沉甸甸的直接往下坠。
他忙活了一头大汗,仍然不见起色。
他踉踉跄跄走到椅子边,颓废地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瘫坐在那里。
他想到了下楼到收发室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是如果这样,他们打架斗殴的事就全都暴露了。他不但要受到处分,说不定将来毕业都会受到影响。
况且,这个学生被打得如此严重,即使他们自己不去报警,到了医院,那里的大夫也会报警的。那样事情就闹大了,说不定会被学校开除学籍的!
可是如果不叫救护车,这个学生可能会被耽误了,将来有可能会终身残废了。
张俊山心里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想把李一唯叫醒,跟他商量一下,因为他的这个老乡总能想到一般人想不到的好主意。
可是现在他却烂醉如泥,怎么都叫不醒。
他急得又从椅子上跳起来,在门前来来回回地走着,像毛驴拉磨一样转着圈子。
看着瘫在椅子上的那个学生,他不由想起了他的家人来了。他并不认识这个学生,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只因为参加了一个老乡聚会,被卷入了一个其实跟他毫无关系的殴斗,又因为跑得慢,最后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如果他最后瘫痪了,变成了傻子,或者植物人,那他这一辈子就完了,他的家人也会跟着受一辈子的罪。
他慢慢地走回到椅子旁,慢慢地坐了回去。
他抱着脑袋,身体前倾着,两只手深深地插入头发中,闭着眼睛犹豫着。
犹豫再三之后,他放下手,直起身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决定,下楼去叫救护车!
他刚站起身,正要往门口走,突然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传进来的一声,把他吓了个半死。
“我们是警察,请开门!”
张俊山一听是警察来了,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惊慌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潜意识地把衣服拽了拽,然后哆哆嗦嗦地往门口走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只见房门被突然推开了,站在一群学生前面的四名警察蜂拥而入。
在高等学府的学生宿舍里看到的这一幕,让四名警察都为之震惊了。
屋子里空气浑浊,充满了酒精、香烟和汗臭味儿。
桌子上杯盘狼藉,剩菜,垃圾,酒瓶等等,堆满了一桌子。一个学生趴在桌子上酣睡,枕在他的头下的两只手的手背,特别是右手背上沾满了血迹。
桌子靠门的这一头前面,一只椅子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房门一动不动。椅子旁边在他的脚下,一只脸盆里盛着一盆血水,里面隐约可以看见还泡着毛巾。
地上散落着深绿色的玻璃碎片,从上面的破碎的商标上能看出来,这是从打碎了的啤酒瓶子而来的。
地上还有两个半只打碎了的冰球杆,以及从冰球杆断口处掉落下来的木片。
门前站着一个个子不高,但身体结实,皮肤白皙,长得眉清目秀的学生。他头上流着汗,挽着袖子的淡蓝色衬衣的胸前,点缀着些许淡淡的血色污渍。
看着这一切,领头的警察皱起了眉头,他冲着张俊山命令道:“站那儿不要动!”
接着他走到背对着门口的那把椅子的另一边,面对着椅子上的那个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学生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你能走吗?”那个警察又问道。
椅子上的学生还是没有回答,但却轻轻摇了一下头。张俊山正回过头看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这说明这个学生开始有反应了,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见到此景的张俊山忍不住偷偷地松了口气。
那个警察一挥手,后面上来两个警察,他们一左一右拉起那个学生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往门口走来。
张俊山急忙躲到一边让开了路,门外的那群学生也纷纷闪到两旁,让他们通过。
张俊山盯着那个学生的眼睛看时,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自然多了,已经没有了那种迷茫和散乱的样子了。
当他们三个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时,张俊山看到那个学生的两腿虽然还拖在地上,但偶尔也能迈出两步了,显然也已经开始恢复了。
门口的那群学生跟着那两个警察和他们架着的学生一起走了,另一个警察拿着个小本本在屋子里边看边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那个领头的警察走到了李一唯的身边,伸手在他的脸上连拍了两巴掌,“啪,啪”两声十分的清脆。
只见李一唯的头动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嘴里嘟哝了一句:“干……啥?”
“起来,起来! 这是警察!”那个警察头儿厉声喝道。
“警……察……”李一唯嘴里嘟哝着。
突然,他“呼”地一下子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眯着眼睛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当他的眼睛落到了眼前的警察身上时,他睁开了眼睛停了片刻,随即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似乎瞬间就完全清醒了。
“站起来,站起来!”警察头儿命令道。
待李一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警察头儿把他推到张俊山身边,让他俩面对着自己站好,他自己则把桌子前的那把椅子转了过来,坐在了上面。另一个警察,拿着那个小本本站在他的身后。
警察头儿先问了二人的姓名,年龄,哪个系的,哪个年级的,等等,一些基本个人信息。
接着又问起是什么原因与那些人斗殴,接着又问了在寝室里群殴的缘由,最后问到了殴打那个医大学生的经过。
“警……察同志,最开始……它也不怪俺们,他们三个人故……意撞了俺俩,他们以为能打……得过俺们,最后被俺们赢了。”李一唯努力解释道。
“对对对,后来他们跑回去叫了一大帮人,找到俺们寝室,冲进来就把俺们打了一顿。”张俊山也赶紧上前帮腔道。
“那三个人说是你们先撞了他们,不管是谁先撞的谁,这都可以算作打架斗殴。可是你们把那个医大的学生抓回来殴打,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就不是一般的打架了,而是绑架,是故意伤害罪了,是破坏证据罪。”
张俊山一听,心里害怕了,他慌忙辩解道:“警察同志,俺们并没……有要绑架他,没有不让他走的意思。俺让他走,他自己不走呀。”
这时那个站着记录的警察开口了:“你们把人家打成了脑震荡,你让他怎么走?”
“脑震荡?!”张俊山和李一唯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对,看他的症状就是脑震荡。严重的话可能成了植物人,一辈子卧床不起了。不严重的话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也可能有后遗症。”那个警察回答道。
“植物人?” 张俊山听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