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鲍力安虽然不认识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但是毛大明是见过鲍力安的。跟在鲍力安身后那些身穿长皮夹克,头戴罗宋帽的人,肯定是警察厅特务科的特务了。
毛大明不由得吃了一惊:“‘巴德’这么快就叛变了,‘笑面虎’的动作好快!”
毛大明脑子一转,轻轻的关上娜莎薇娅杂货店的后门,转身就往后屋跑。毛大明边跑边暗自后悔怎么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枪牌撸子给了解耀先?这下可倒好,连个还手的家巴什儿都没有。解耀先这个瘪犊子的临走前儿就带了一只二十响大肚匣子,还有一支呢,可不知道这个瘪犊子藏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这一个人藏东西,十个人也找不到呀。
毛大明几步跑回了堂屋,想看一看能不能从后窗逃跑。可是,没等他趴到后窗户上去看,就发现后院子木板栅栏外面也晃动着几顶罗宋帽。毛大明的心一下子全都凉了!他明白自己阴沟里翻船,被困住了,要想逃出去恐怕没那个可能性,除了被俘就是掉脑袋了!
“嘿嘿……死又何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杀鬼子的好汉!‘鬼子六’那个瘪犊子不是念过一个叫 春夏啥完的诗嘛‘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他 娘的,不就是一死嘛!”毛大明豪情一起,忽然想起来八仙桌上的酒菜和他布设在抽屉里的四枚手榴弹,心念一动,暗想能蒙混过关就蒙混过关,实在不行就得和这帮汉奸特务同归于尽了!他 娘的!小日本鬼子管这叫“玉碎”!
毛大明在碗架子里拿出来一个白酒杯,跑到八仙桌边坐下,斟满了一杯烧刀子一饮而尽。毛大明又倒了半杯烧刀子,不顾辣的龇牙咧嘴,掏出怀中的油布包,打开把油布扔到炕上,把油布包中的几页纸撕吧撕吧塞到了嘴里。然后,又夹起几块酱牛肉塞到嘴里,端起大葱拌豆腐扒拉了两口,嚼了两下一伸脖子,统统吞到了肚子里。毛大明拉开抽屉,检查了一下抽屉里的手榴弹之后,这才关上抽屉,抓起一把花生米,扔到嘴里一粒,边慢慢的咀嚼着,边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毛大明忽然想起来和解耀先把酒“煮酒论英雄”的往事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鬼头蛤蟆眼儿的“鬼子六”虽然和自己一见面就掐,但是怎么就成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至交好友了呢?看起来,自己阳寿已尽,这辈子没有机会再和这个“鬼子六”喝酒了。
不知名的小曲儿还没哼上几句,毛大明还没感叹完。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堂屋的门“咣当”一声被踹开。紧接着,几个着装的、不着装的警察端着长枪短炮,蜂拥而进。
“科长,在这旮沓呢!你 他妈的不许动!敢动老子立马就毙了你!”两个警察一个端着汉阳造,一个端着辽十三冲了进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毛大明。
毛大明一手端着半杯烧刀子,一手捧着几粒花生米,张着嘴傻傻的愣在那里。
端汉阳造的警察见面前只是一个吓傻的老头儿,这才放低了枪口,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老杂毛,你 他妈的聋了咋的?爷爷敲门你为啥不开?”
毛大明哆哆嗦嗦的放下酒杯,端起花生米的碟子,睁着尴尬老眼说道:“我大外甥就给留下这一碟花生米。老总要是……要是不嫌是我老人家剩下的就拿去吃好了。”
“啊呸!谁吃你的花生米!爷爷敲门你为啥不开?”端汉阳造的警察又问道。
“你说啥?”毛大明一手遮在耳朵后,侧过了脑袋,伸着耳朵去倾听。
“他妈的!感情是个聋子!爷爷敲门你为啥不开?”端辽十三的警察骂道。
“哦……爷爷没啥想不开的,就是来大外甥家串个门儿,喝口小酒。”毛大明似乎是这才听清端辽十三的警察说什么。他放下手中盛花生的碟子,对这个端辽十三的警察笑吟吟的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子?认识爷爷吗?我咋瞅着你面生呢。呵呵……”
“你妈了个臭十三的!”端辽十三的警察见毛大明占他的便宜,举枪要砸。
“慢动手!干啥呢?不能对岁数大的人这么没有礼貌,咋教育的你们!”随着一声吆喝,门帘子一挑,进来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毛大明立刻认了出来,这个身穿黑色长皮夹克,头戴罗宋帽的人正是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
高胜寒撒嘛一圈儿屋里,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警察把手中的汉阳造背到肩上,在端着汉阳造和端着辽十三的警察监视下,走到毛大明面前,一个警察喝道:“你个老不死的麻溜儿站起来,举起手来!你要是敢不听话,嘿嘿……老子抓你进笆篱子!”
“干啥?干啥?干啥呀!我老人家又没犯法,凭啥抓我进笆篱子?凭啥呀!”说归说,做归做。毛大明还是乖乖的把酒盅放到八仙桌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两个警察在毛大明身上自然搜不出什么东西来,搜完之后,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对高胜寒摇了摇头。高胜寒皱了皱眉头,对身后说道:“你进屋来认认,是这个人吗?”
门帘子又是一挑,一个白净面皮,长相俊美的青年手举雪白的手帕遮住嘴,妖妖娆娆的走了进来。毛大明认识他,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二倚子,就是刚刚叛变,转眼之间就出卖自己同志的市立医院大夫,代号“巴德”的滨江组安插在市立医院的“钉子”鲍力安。
鲍力安满脸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毛大明,摇了摇头。鲍力安又不死心,娘们儿唧唧的冷笑了一声问道:“嘿嘿……你这个老家伙是侯殿臣的舅舅?侯殿臣钻哪个耗子洞去了?”
“耗子?”毛大明咔吧了咔吧昏花的老眼,忽然对鲍力安笑道:“你瞅瞅你这小伙子长得这么白净,这么俊的一副人模狗样儿的,咋还拿起耗子来了呢!”
毛大明说完了,又撇了撇嘴连连摇头,也不知是惋惜还是不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