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筢子上了县里的广播,这在三乡五邻可算上是打了个大霹雳,知道牛二筢子脑子转圈儿的老少爷们儿倒没觉得他种植黄精有啥子稀奇,稀奇的是他种植黄精这事儿给县广播当成一个示范给广播出来了。黄精是一种药材,很多人倒知道些门道儿,至于黄精长成啥样儿,老少爷们儿还真的没见过,出于看个稀罕,三乡五邻的老少爷们儿纷纷过来看个究竟。当然,有相当一部分的老少爷们儿知道牛二筢子喜欢琢磨挣钱的门路,私下里也琢磨着跟他学个种植黄精的三脚猫的功夫,然后回来在自家的土地上种它个三亩两亩的黄精。于是,牛二筢子跟头流水地不停地向老少爷们儿解释自己只是试种,至于能种出个啥子名堂,自己心里也没个谱儿,接着就把自己从张老先生那里听到的黄精这物件儿的生在习性说给老少爷们儿。
“这物件儿这么金贵?我咋觉得比伺候月子还要小心呢?”一个老少爷们儿听了牛二筢子的话,马上挠着头皱着眉问。
“金贵着呢!”牛二筢子赶紧说,“起初我只是听说黄精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并没有了解它的生在习性,就着急忙慌地定了黄精苗儿。黄精苗儿下了地我才了解到这东西的金贵,热了不行,冷了不中,天干了不成,地湿了也不行。大太阳不能晒,阴雨天也受不了。所以呀,我又把它移植这树园子里。至于说在这树园子里它能长个啥样儿,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打鼓。要是早知道它这么金贵,我还真不琢磨种植这物件儿。话我都跟老少爷们儿们说明白了,要是哪位老少爷们儿听了县里的广播要种植这物件儿,到时候失败了可别埋怨我。”
“你对这东西没有啥子把握,咋的县广播里把你种植这东西说得那么神乎呢?”有人听了牛二筢子这话,皱着眉头紧盯着他问。
“这事儿啊……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我试种这东西给牛大锤说给了大队干部,大队干部把这事儿说到乡镇里,乡镇里的干部又把这事儿说到县里去。我也不知道咋的他们就带着县广播里的人来我这儿走了那么一趟,我明明白白地跟他们说我这是试种,他们硬弄了个示范的牌子给插上了,你们看这事儿弄得……好像我真的已经把这物件儿种植成功了似的。”牛二筢子无可奈何地向老少爷们儿们摊摆着两手说。
“真是这样的话,我琢磨着他们这些人就是借着你这事儿往自己脸上贴金,大队干部向乡镇干部邀功,看我们大队干部领导的咋样儿,村里已经有人琢磨着特种植物种植了。乡镇干部再向县领导邀功,在他们的领导下,乡镇有人开始特种植物种植了,他们会以你为示范向全乡镇推广,以便整个乡镇的老百姓增收。县领导觉得乡镇领导在他们的领导下能够让整个乡镇的老百姓增收,这个做法很值得在全县推广。就这样,你就稀里糊涂地成了这物件儿种植的示范户了。”有人琢磨着牛二筢子的话这样推断说,“他们这些人啊,我是琢磨得透透的,真正为咱们老百姓琢磨门路的没几个,一旦咱们老百姓自己琢磨出点儿门路,马上他们就能把针鼻儿大的事儿吹成棒槌,这样就显摆出他们当领导的能耐来。”
“嗯……我觉得这话说得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们要是真能帮咱们老百姓想办法找门路,提留款农业税啥的他们也不会老跟在咱们屁股后面跟要狗肉账似的催了。他们帮咱们想办法找门路,咱们手里宽敞了,提留款啥的不用他们在咱们屁股后面催,咱们自己主动就找他们缴了。”一个老少爷们儿接过话说,“这事儿我看还是依着筢子老兄的话,等他真的能把这物件儿种出点儿眉目来,咱们再琢磨着种植这玩意儿。”
“我就是这个意思,跟过河似的,我先在前面蹚个水的深浅,然后老少爷们儿再确定这物件儿能不能种。这个时候老少爷们儿要是听信了县广播都去种这物件儿。万一咱们这人种植不了这物件儿,到时候不光白瞎买种苗的钱,还耽误了咱们摆弄地里的庄稼。”牛二筢子马上接过话向老少爷们儿们说,“蹚水过河,万一前面水深了,大家都一股脑儿都下了水,那不都给淹了吗?”
“就是!”有人马上赞同牛二筢子的说法。
“我离咱们这儿有二十里路,县广播我倒没有听到,就是我们大队干部开会要求我们种植黄精这东西,说老兄种植黄精一亩地能卖一、两万块钱,我这不是先过来看个明白。亏得今儿来了,要不,依着大队干部的要求种上几亩地的这玩意儿,保不齐真的会是孵不出小鸡的荒蛋了。今儿来这一趟才明白,原来老兄是今年才开始试种这玩意儿。”一个从远地方来的老少爷们儿给恶梦吓醒了一样说,“他们大队干部的那张嘴啊,还真不能信。信了他们的那张嘴,坑死人都找不到人给偿命。我也听说黄精这物件儿能卖好价钱,一亩山地的黄精卖给万儿八千的只能算是一般。我琢磨着咱们这平原上要是能种植这玩意儿,肯定要比山地的产量高出不少。今儿我算是明白了,咱们这个地方能不能种植这玩意儿还说不准,等我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儿跟老少爷们儿说个明白。等今年冬上我再过来看看,这玩意儿要是真的能在咱们这儿种植,明年就是在里地给这玩意儿搭凉棚,我也要种它二亩地的。”
就这样牛二筢子一天天的一拨接一拨的迎来送去的,弄得他一天三顿饭都不能吃个安稳,他马上找到牛大锤,人牛大锤在大队干部面前吹吹风,说黄精在这片土地上根本就种植不了,自己当时就是听风就是雨种植上了这物件儿。
“咋的?我看那些黄精不是都精神着的吗?”牛大锤很吃惊,紧盯着牛二筢子很不解地问。
“眼下看着它们是精神,可大热天还没到啊!等大热天到了,保不齐哪天它们就给大日头晒死了。”牛二筢子眨了眨眼叹口气说,“这事儿啊……是我欠了寻思做得莽撞了!眼下这事儿给干部们折腾得这样张扬,这物件儿种成了还好,有跟着这些干部的意思种植这物件儿的老少爷们儿倒运气了。我就怕这物件儿在咱们这儿种不成,到时候会有多少老少爷们儿跟着受牵连啊!”
“你呀,就是琢磨得太多!”牛大锤有些抱怨似的说,“这东西种好还是种不好,到时候跟你没啥子关系。种好了,干部脸上有光。种不好,老少爷们儿埋怨的是干部。你咋的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再说了,这些日子也把我折腾得够呛,每天都是一拨一拨的迎来送往,折腾得我一天到晚连顿安生的饭也吃不成。”牛二筢子很有苦衷地说。
牛大锤一笑说:“这事儿呀,怪你自己没有打理明白。他们要是来参观你这黄精种植的,就要他们一个大队一个大队有组织地来,不能三三两两零散着来。他们零散着来,你就是长出来三头六臂也应承不了。今儿你说到这事儿了,我再跟他们唠叨唠叨,建议他们有组织地安排来你这儿参观学习。打今儿起,以后他们再三三两两地零散着过来,你就回绝他们,让他们回去让大队干部组织起来再过来。”
听牛大锤这么说,牛二筢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仍在埋怨自己咋的当时自己鬼迷心窍想着种植黄精这物件儿。
“刚好我也有个信儿要透给你,这两天我在咱们大队干部跟前吹了个风儿,说你这特种植物种植给咱们大队干部脸上贴了金,人他们琢磨着跟乡镇领导给你们家申请几袋尿素、磷酸二铵,另外再申请点儿种苗补贴。咱们大队干部也答应了我吹的这风儿,我琢磨着乡镇领导会答应这个申请,毕竟你也给乡镇干部脸上也贴了金。”牛大锤笑着说,“不管咋的,你种植黄精这事儿对于大队干部也好,对于乡镇干部也好,算是给他们添了点儿政绩。”
“他们咋的折腾,我琢磨不明白,反正这事儿闹得让我心里挺疙瘩的。”牛二筢子说,“你还是别让他们申请啥子了,他们要是真的按着你的意思给送来了化肥和种苗补贴,我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你呀,平时看着脑袋瓜子挺灵光的,咋的就这事儿想不明白了呢?包括这改革开放的大政策,国家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吗?你种植黄精这物件儿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谁能保证这事儿能一准成?”牛大锤说,“别的咱不说,就你自己来说,当成你买手扶拖拉机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吗?慢慢地又添置了小四轮拖拉机。这种植黄精也一样,摸索着来,保不齐就成功了呢!”
“我本身就是摸索着种植一年看看,可给这些干部弄成示范户了,还在县广播里煽乎着吹捧说咋的咋的挣钱了。这事儿经县里的广播一煽乎,那可就不一样了。经咱们老百姓的嘴说出去,别人不一定相信,县里的广播说出去,那是准成的事儿。眼下哪个老百姓不想着多点儿进项?我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当成了示范户,会招来很多老百姓盲人瞎马地种植这物件儿。万一这物件儿不成,会牵连多少人家赔老本不说,还耽误摆弄地里的庄稼,这里里外外会带来多少的损失啊!”牛二筢子紧盯着牛大锤,掰扯着手指说。
“你呀,脑袋瓜子前些日子就钻进这个牛角尖里了。到今儿也没有出来!”牛大锤很不解地盯着牛二筢子,“这事儿不管在全县会有啥样儿的后果,跟你没有半点儿的关系。成了,功劳是那些干部的。不成,过失也是那些干部的。这中间只不过老百姓付出点儿苦劳。你仔细琢磨琢磨,我这话是不是个理儿?眼下你就算是心里疙瘩,还能咋的?县领导已经把你这事儿作为一个典范向全县所有的乡镇进行了倡导,各个乡镇也把你这事儿作为任务分摊到各个大队,你能把这些收回来?过几天你就只管心安理得地接受上面批下来的化肥和种苗补贴就成。”
牛二筢子听了牛大锤的这些话,心里无奈的一下子像泄了气皮球一样,是啊,自己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对于从县到各个乡镇再到各个大队的命令,自己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