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一听到村长两个字，下意识就松了手。
整个村子里头，他最怕就是这个老村长，别看他平时笑呵呵的，但真发起火了，那叫一个可怕。
更何况，他还是个村长，虽然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那也是官不是？
村长来不及管阿苦，冲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孩子，在她的脚底板拍打了几下，随着孩子微弱的哭声响起，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好歹没真弄出人命来！
但村长这口气才松，还没来得及说话，阿苦趁众人不注意，拔腿就想跑，推搡之中，脑袋砸到了桌角，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村医是个老游医，技术不好不坏，带着老花眼镜翻了翻阿苦的眼皮，淡定地摸了摸自己那把稀疏发白的胡子。
“死不了，就是会忘记些事情，你们也别着急，说等他醒了再说。”
说完老村医龇着牙，似笑非笑：“实在不成器，村头村尾有的是黄土地，就说他婆娘难产，这没用的狗男人被吓死了。”
村长皱着眉，目光扫过那张破旧不堪的桌子沉思不语。
阿苦就是个混帐东西，孩子要真跟着他，恐怕活不了多久。
听说自家亲戚认识一对夫妇，都是当老师的，人品靠谱，多年没有孩子，私底下想领养个孩子。
难得的是，他们只要求身体健康，没有残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倒不如先送到福利院，然后在通知那对夫妇去领养孩子。
办理手续繁琐，但却对孩子有个保证，那对夫妇肯花心思，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有这样的混账爹，还不如没有。
阿苦在村子里头名声并不好，几乎到了人憎鬼厌的地步 三天两头总要弄出些事来，不是今天和人吵架，就是明天偷了人家的鸡，这样的人留在村子里头也是个祸害。
倒不如……
阿苦眼皮子抖抖，装晕是他惯用的伎俩，今天被人发现自己的打算，阿苦哪里还敢睁眼，只求像从前那样，一晕了事。
“村长，我觉得李老头提议不错，这阿苦都敢杀人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呢，咱们可不能心软，留这么一个祸害！”
“就是，就是，一想到和一个杀人犯住一个村，我们心底就犯怵，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咱把他和这他家婆娘给埋了，对外就说他看婆娘死了自己想不开吃了耗子药。”
那声音的主人阿苦熟悉，是村头三子家的幺儿，平时可没少和自己对着干！
甚至，那小子还特意将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正好我家药耗子刚买了药，一大包刚拆，药死两个他都够了！”
……
一片难堪的沉默之后，阿苦觉得有人掰开了自己的嘴。
生怕真给自己灌耗子药，阿苦立刻不装了，苏醒及时。
“村长、村长我错了，刚才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不敢了，不敢了……”
阿苦抬头想看看周围，但却对上村长那张沉默肃然的脸，他从来没有在村长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不对、不对，自己见过的，上一次，村里那谁祸害了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村长就是这样的神情。
饶是那谁是他亲侄子，也被警察抓起来，判了十年！
自己和村长不是亲戚，平时又不讨喜，自己刚刚确实想杀人来着，村长、村长会怎么对待自己，也把自己抓起来坐牢不成？
杀人偿命，听说这种事闹到上头，可得挨枪子的！
自己虽然活得窝囊，但自己还不到五十，还不想死呢！
一瞬间，阿苦的脑子转了又转，战战兢兢地想了很多，这个念头还没消停，另外的念头就又突突地往外冒，根本不让自己有冷静下来的机会！
不、不、不，自己只是想想，那孩子不没死嘛，自己顶多，顶多算犯罪未遂，嗯，对、对、对、就是未遂，自己肯定不用挨枪子！
见火候差不多，村长伸脚踢开了阿苦拽着自己裤腿的脏手：“说说罢，到底怎么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说实话，明天一早我们就报警，警察同志的手段可比我这把老骨头高明，到时候真有什么，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村长的话说得不重不急，但却足以让阿苦吓坏胆，他哆哆嗦嗦地一筒子全倒了出来，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漏说了什么。
“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村长，那婆娘真是生孩子生死的，不是我动的手，真的，真的！”
村长当然知道阿苦没这个胆，但也不能不让他一点教训都不吃，要不是他们来得及时，这孩子真就没命了！
看着像狗一样痛哭流涕的阿苦，村长挑重点帮他复述了一遍：“你是说，你见婆娘活不成，又是个女孩子，就想着干脆掐死孩子，好不让孩子拖累你是不是？”
阿苦不敢狡辩，垂着头嗯了两声。
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自己一个半老头子，自己都吃不饱，怎么还能养孩子，是个心心念念的儿子也就算了，好歹跟着自己姓吴，但是个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
“你可知道，生下来的孩子和肚子里头的肉可不一样，你这是杀人，杀人偿命，你知道不？”
阿苦一听这话，顿时慌了，他现在脑子里头一片浆糊，一听到这两字就激动。
“我那是未遂，未遂，这人，这人还没死不是......”
越说到后面，阿苦自己也心虚，掐孩子的时候自己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下死手，要是他们没发现，现在说不定就死了。
见阿苦还敢顶嘴，村长更气，话也更重了：“你别以为孩子没事你就没事，我告诉你，你这是故意杀人，虽然孩子现在没事，但上了法庭，你不死也得脱层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知道不，你看看那些进去的，哪个不是比你狠的，出来的时候皮开肉绽，瘦得都没个人样，谁知道在里头到底是吃了拳头还是挨了巴掌，说不定那些人还会使见不得人的法子折腾你，让你想死都死不成！”
阿苦没进去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村里头还放过铁窗泪呢，自己这样的，进去可不得遭老罪了？
什么辣椒水、老虎凳、盐水鞭子、烙铁......
阿苦简直后悔到忍不住给自己抽几个大耳瓜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人，求求你，村长，你救救我，我不想蹲局子，我不想......”
阿苦实在想不到能说什么，除了拼了命的磕头，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着生怕自己磕慢了就没命了的阿苦，村长见吓唬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说到底，是不是一时糊涂，得看你自己的表现，毕竟孩子还不，要是没了爸妈，就算送到别的地方，也是个可怜孩子。”
村长这话阿苦算是听懂了，立刻抬头举手对着自己的祖宗发誓。
“我、我吴幸福对先人发誓，只要村长肯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养大这个孩子，只要我还有口气，绝不让这孩子饿着冻着，她生病了，我砸锅卖铁都给她治，她要上学，我就去打工，说什么也不让她没学上，她长大了，我、我肯定让她自由恋爱，不卖女儿换钱，我、我要是敢违背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阿苦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不仅我不得好死，就连我的祖宗，都要被耗子刨了坟，棺材被火烧，尸骨被水冲，我们老吴家断子绝......”
村长越听越不像话，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之前急忙打断了他！
开什么玩笑，再让他说下去，自己也得应誓了。
都是同一个祖宗生下来的，他也姓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