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的选择，阿苦没有太多纠结。
在火烧毁自己的理智之前，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宝珠塞入口中，毫不犹豫将其一口吞入腹中！
吞丹为妖视为蠢！
可他没有选择！
虽然后果未可知，但今时今日，他这条命还不能搭在这里！
白猿，你的算盘打错了！
妖化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阿苦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一念起，火便被压制下去。
成功逼退烧灼周身的三昧真火，阿苦看了看周围，他不欲滥杀无辜，确认火不会再起，抬手继续完成刚才还没做完的事情。
现在他的手就是最快是刀，将割下来的头颅用叶子包好，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
看着异化成水刃的手掌，阿苦一时无言。
原本，他不该拿这东西，毕竟食妖之物，有损德行。
但孰轻孰重，他只能挑于自己有利的后果来选。
阿苦很快就适应了身体的变化，他觉得自己就是一股清泉，飞快顺着山路四处游荡。
日行千里。
阿苦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速度。
带着白猿的头颅，他觉得自己跑的足够远，才肯停下。
山崖陡峭，寸草不生。
看着周围林立的乱石，阿苦满意点头。
这是自己为白猿选择的墓穴，断绝生机，无根之土，不见日月，除了腐烂枯萎，没有死而复生，重新修成的可能。
潦草将劈开的头颅遥遥埋下，阿苦也不着急离开，而是找了一处合心的地方，盘腿而坐，将体内气息盘顺。
人妖有别，宝珠的力量还不真正属于自己。
阿苦给自己三天，定下消化这股力量的第一步计划。
将这股力量收入体内，不让它失去控制。
阿苦双目紧闭，一点一点将力量从宝珠中释放出来，由五脏六腑开始，逐渐融入四肢百骸。
就如同开闸泄洪，需一点点缓缓而至，绝不能一蹴而就。
随着气息运转，五感封闭，周围水灵凝结成界，阿苦神魂穿过识海，进入了深度区域，周围迷雾重重，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开，清浊不分的时代。
隐隐约约，他能感受到另外一个自我的存在。
神佛曾说过，人有善恶欲念，七情六欲，失去清醒理智，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模样，那才是人的本源。
阿苦皱着眉头，看着那团渐渐向自己靠拢的黑影。
那就是自己的本源，也是自己的欲。
他觉得有些羞耻，因为那是前半生的自己。
贪婪、愚昧、粗鄙、无知、自私、凉薄……
当初自己长出慧根，跟着陈沪他们修行，特意切断了自己从前的一切，将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一切恶和欲死死压制，深埋于此，时间一久，他都快要忘记了它们只不过是暂时被封存起来，而不是彻底消失。
这些东西，再一次暴露出来，提醒自己过去不堪的一面。
过去种种入走马灯一样浮现。
从出生时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视为传宗接代的“耀祖”。
在到六七岁跟着村里大孩子欺负老弱无依的老婆婆，被人骂有人生，没人养！
然后是十来岁偷别人的羊被吊着打，直到刚吞下去的羊肉吐满一地。
再到十五岁偷看村头大姑娘洗澡，被定成流氓，拉着游街。
二十多打架被人摁在地上砍了两刀，痛哭流涕像只狗一样趴着讨饶。
三十岁的时候收留了智力有缺陷的婆娘，成了家。
三十五岁的时候，先后将生下来的赔钱货卖掉，换钱吃喝玩乐。
三十九岁的时候，婆娘被自己殴打到进了医院，被拘留教育，出来后变本加厉殴打婆娘。
四十三岁的时候，婆娘生孩子死了，自己为了有人养老，才开始善待小花。
桩桩件件，阿苦越看越心慌，越看越羞耻。
但他现在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根本无处可躲。
画面定格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周围景象变化，他又重新那个又破又小的茅草屋。
婆娘奄奄一息地躺在腥臭的床上，下体一片猩红，鼓起的肚子慢慢扁塌下去，一只粗糙的手将一团血肉从她的身体里头强硬地拉拽出来！
动作太过粗暴，导致她的身体被撕裂，大量的血从伤口里头涌现出来，婆娘脸色苍白，无声地瞪着双眼，连喊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阿苦被这样可怕的情景吓到，但目光却被牢牢锁在那双手上，那手皮肤黝黑粗糙，骨节分明，因干惯了重活，那掌心长了一层茧子，右手虎口出有被镰刀割破留下的伤口，实在眼熟得很。
阿苦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虎口上那条浅浅的疤痕，那把镰刀刚被自己细心磨过，为得就是隔壁那家的儿子再敢抢自家苞米的时候，能狠狠给他来上一刀子，就往对方的贱爪子上砍，最好能砍掉他几个指头，让他没有机会再用那只手掰自家苞米！
但自己到底年老体弱，虽然将镰刀磨了又磨，但和对方对上，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差点被他废掉自己的右手。
村头那个老李头看不起自己，要不是村长不想闹出事情，他都不会给自己包扎，那老李头用了最便宜的药，最差的纱布，潦草粗暴地给自己随便一包，就将自己给赶了出来！
这疤也就这么留下了。
阿苦被一阵急切的絮叨声惊地回了神，只听那声音不断重复，带着一点急切和祈求。
“儿子，儿子，一定得是个带把的…唉唉，怎么可能，又是一个赔钱货？”
前面的话模模糊糊，唯独这句抱怨听得清清楚楚。
阿苦猛然抬头 那张模糊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不、不是我！”
阿苦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摆手倒退了两步，但很快，他就扑了过去！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手狠狠地伸向了孩子那脆弱的脖子！
不好，他要掐死这个孩子！
但阿苦的身体扑了个空，反而被另外一股力量死死拽着动弹不得！
周围的幻象画面戛然而止！
尘封已久的记忆猛然袭来，唤起了阿苦缺失的记忆！
当看到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孩的时候，他又厌恶又生气，鬼使神差的，自己的手就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因着难产，孩子在娘胎里头憋得久了，脸色青紫，甚至连哭都没有力气哭！
反正是个赔钱货，看样子也活不成了，还是死了省事！
恶毒的念头再次响起，字字句句敲打在阿苦的心口上，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样的理所当然！
甚至没有丝毫杀人的惧怕！
阿苦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加重力度，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正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男人声音：“你、你这个混蛋，居然敢杀人！村长，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