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渐消,纸窗里的烛火被人影吹灭,月光下的红衣女子笑着流着泪。一位迟暮老人走到她身边,缓缓坐了下来,女子将头靠在了他肩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女子的眼泪被月亮晒干,她才开口说话:“爹,我多么希望那屋里的人是我呀!”
“孩子,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罗毅,但缘分这种事情很难说清的,你和他终究是情深缘浅,你得学会放下!”老人安抚道。
吴芷静说:“今天我看到他起得比太阳还要早,他一直眺望着一个方向,他在盼着她的到来。今天我看到八方宾客来贺,我穿着红衣也几次悄悄地站在他的身旁,幻想着自己就是新娘。今天我看着他和她拜堂,像极了童年那次牧羊玩游戏时他和我的模样,我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盖上红盖头。新郎还是他,新娘不是我!”
老人说:“原来从那天起,你就一直穿着红色的衣裳,是这个原因啊!女孩子总是懂事太早,奈何男孩子却不知花落何意,错遇在了年龄和时间,注定在了情深和缘浅。”
吴芷静说:“嗯,其实我很早就懂得了什么是爱,而他却只当作是喜欢。爱就是付出,付出青春、付出身体、付出灵魂,我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即使他不接收,即使他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因为我真的爱他呀!”
老人说:“因为太爱了,而又得不到,爱会转变为恨,你会恨他吗?”
吴芷静说:“不会,我永远也不会。爱不仅是无限付出,爱还是牺牲自我,我希望他幸福快乐,我也会为他的幸福而感到快乐。在那次围剿地府时,他在无意识状态下,为我停剑断臂,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老人抚摸着吴芷静的头发,心疼地说:“傻孩子。”
月光照进酒杯,纤纤细手将其端起饮下一杯月光,她看了看周围醉倒的一片,自己也终于含泪释怀了。她从怀间取出几粒黑白双色互抱、成太极图样的药丸来,分放在了张静和罗杰的桌前,起身走了,起身的那一抖动,将噙在眼中的泪水给抖落了出来。
“骆晨霜,等等。”
骆晨霜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原本醉酒趴在桌子上的张静坐直了起来。骆晨霜故作傲慢的说:“三日必死丸就剩这几粒了,没有更多的了,也别指望我能研制出对应的解药来!”
“谢谢你!”张静发出内心的声音。
骆晨霜惊讶,然后却是不屑地说:“你应该向我说的是‘对不起’。”
张静说:“谢谢你,你救过我们全家。”
骆晨霜说:“可是我却没有救得了我自己。”
张静说:“我说过,把罗杰拿来抵医药费,我兑现我的承诺,从现在开始,罗杰是你的。”
骆晨霜苦笑道:“呵,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上次抵给我我也没捞到一点好,这次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张静只捡了一颗三日必死丸收起,将其它的全都移到了罗杰桌前。张静说:“这次不一样了,没有了子母铜镜,三日后也将没有我了。”
骆晨霜期盼地问:“他也会不一样吗?”
张静回答道:“会的。”
“真的!”骆晨霜高兴得像个孩子。
张静笑着回答:“嗯。祝你们幸福!”说完,张静就起身走了。
骆晨霜问:“最后这几日,你要去哪里?”
张静回答:“去陪陪我的父亲。”
张静消失在夜空,骆晨霜落坐到张静之前坐的长凳上,她静静地看着罗杰,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不知是月光淋醒了罗杰,还是目光催醒了他,罗杰睁开惺忪的眼睛,与骆晨霜的双眸相对,两人都互不避让。
罗杰说:“月光皎好,我邀你到小湖边走走,可愿?”
骆晨霜点头,高兴地回答道:“愿。”
微风吹散洒落在湖面的月光,西斜的月亮将两个影子的手重叠,骆晨霜偷偷回头看着影子傻笑,沉浸在明亮的夜色里。
月亮山上,张皓在月光下勾勒出画的轮廓。忽然,张静逆着月光走到了张皓身边,她没有说话,静静地为父亲磨起了墨来,看着父亲的画逐渐成型清晰,她也露出了笑容。直到天亮,他们父女俩都没说过一句话。
天亮后,张静主动生火为父亲做起了饭来,这孤寂的山上终于再次生起了袅袅炊烟。张静开心地尝着这个菜、那个菜,也为父亲夹了些菜,饭后,张皓又去画画了,而张静先是为父亲洗了衣服,然后又去为父亲磨墨,她也没有说话。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母亲的幸福,她似乎也看到了父亲的笑容。
直到第三日,张静在母亲的坟旁为自己挖了一个坑,她再去为父亲磨墨时,她说:“今晚我就不进屋睡了,我挨着母亲睡。”
张皓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嗯。”
又过了好久,张皓把画画好了,画的是一个夜晚,张皓和庄晓蝶抱着几个月大的张静,在月光下的样子。张静看到惟妙惟肖的母亲和自己后,她幸福地笑了。原来真正的画一直在父亲心中,原来真正的爱也一直在父亲心中。
张静放下墨,对父亲说:“爹,您多保重,我的时间到了。您知道的,我好想娘,我要去陪她了。”
张皓平静地说:“嗯。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们。”
张静转身向母亲旁的坑走去,自己安静地躺了下去,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泥土自动回填,又添新坟。张皓专心地勾着线、上着色,等着暮色慢慢降临,等着月亮慢慢升起。
数日后,罗毅和张梦蝶收到一封书信,是出自父亲罗杰的笔迹,父亲以幽默的手法抒写着他们各自的位置。罗毅、张梦蝶、轩辕晓晓三人先是来到月亮山祭拜了母亲,接着又在一处开满鲜花的地方找到了父亲的坟墓。
罗毅动用黑眼朝父亲的坟墓里看了一眼,他看到父亲的坟墓里不仅仅有父亲,还有药仙骆晨霜前辈。骆晨霜抱着罗杰,脸上定格着幸福的笑容,就像是睡着了。
太阳东升西落,罗毅一个人走在田埂上,看着空旷的泥土,仿佛看到了儿时一家人在田地里劳作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