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拉莱耶的恶魔
第四章 艺术家的交流
酒吧三楼的装潢又跟一二楼完全不同：
一进入那空旷的楼层，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天花板的夜明珠。
这些夜明珠的光华幽深而清冷，加上这些珠子不属于人类认知中的世界，虽然也是‘夜明珠’，但本身自带一种扭曲、混乱的气场，多看几眼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夜明珠密密麻麻，呈漩涡状排布在三楼的层顶，旋涡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海螺，空孔对准地面，其中有一颗巨大的红色夜明珠被劈开了一道缝隙，镶嵌在海螺孔中。
海螺壳的四周还有数十道由章鱼须、水母须组成的放射状条带。
所有夜明珠都集中在天花板上，因为离地很高，导致地面四周都十分昏暗，也使得层顶上的这幅艺术品格外惹眼。
——至少林清琊一上来都不用海星老板告诉他，他就看见了。
且，林清琊抬头看过去的第一眼，就感到了目眩晕厥……
不知名生物的呓语此起彼伏的响彻在脑海中，似乎在啃食他的理智。
然而，这些呓语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得以将这阵不适感强行压下，心底也有些诧异：
这些呓语对他的影响，跟海妖吸吸乐引起的海浪幻听……十分相似。
只是强度不同——一个是服食过多，一个仅仅是看了一眼。
不过林清琊也发现，压制住不适后，任由那些不明不白的呓语在灵魂深处打旋，倒也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林清琊便更加放心的观看起来。
海星老板哈里默默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确实在看见自己的作品没有产生‘畸变’后，有些开心，声音中都多了些真诚：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最为自豪的作品……我日复一日的打磨它，包括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办法让它更精进、精美。”
林清琊认同的点点头，“看得出来，这是您用心雕琢过的艺术大作，想来也是耗费了大量时日和……生命的。”
本来想说耗费人力，但他看了看上面的装饰品，也没见到跟人有关的元素，果断选择改口。
祂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艳？”
老哈里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懂艺术了。
祂也理所应当的认为，眼前这个年幼的人类也会跟之前见过这幅作品的所有同胞一样，奉承、赞美这美丽的画面。
但祂显然不理解林清琊。
“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可以冒昧问一问这幅作品的名字吗？”
林清琊没有回答，只是抛出一个问题。
老哈里也没有不悦，自豪道：“这幅作品叫做……《凝视》。”
“很好的名字。”林清琊赞了一句。
可还不等老哈里笑起来，他突然话锋一转，“我在我那边的世界里见过一副画，和您的作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老哈里一愣，就听林清琊接着道：
“那副作品，叫做《红龙之眼》，同样也是以某个生物的眼部为主题的巨幅画作，看到您的作品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幅画。”
“噢？那你觉得，我的《凝视》与《红龙之眼》相比，哪一个更好？”
老哈里听他把自己的作品跟其他劣质品对比，心情顿时不美妙了，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但林清琊依旧淡定：
“花开一朵各表一枝，倒不能绝对说哪个更好……
就比如说您的《凝视》，通过您的布局，我猜……您是想表达，深渊下的某个存在对低等种族的注视，或者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从深处苏醒，类似于这些吧？”
“……你说的不错。”
老哈里有些诧异对方不仅品出自己作品的意图，还那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而这几句话也再次提醒了祂，眼前这个年幼的人类并不能以看待低等人类种族的眼光同样的看待他——他很有可能是那一位存在选出来的代行者，之一。
想到这，祂开始平复内心，打算听听这个年幼的人类有何‘高见’：
“从这幅作品的用材、取材和布置方面，我无话可说，连拼接部分都体现出十分精湛的技艺……
所选取的夜明珠也非常的应景，能很好地体现深渊、深海的那种幽深、孤寂、毫无生气。
四周的触须缎带也很好的体现了眼睛主人的那种特殊、高贵、与众不同，眼珠、瞳孔的细微处理给人一种，‘祂远离世间’的那种超凡脱俗。
但是……”
老哈里听了半天尽是夸得，有点蒙，终于听到一句‘但是’——
“但是？”
“但是，少了点意境。”
“意境？”老哈里的的一角海星，卷了起来，在身躯上挠了挠，眯着的小眼睛抬起来瞅了瞅，“这意境哪里不好了吗？”
林清琊摇了摇头，“不是不好，是少。我见过的《红龙之眼》虽然用材、取材物简陋了一些，但意境确实无话可说，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您进行说明。”
老哈里点了点头。
林清琊这便继续说道：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红龙之眼》的眼睛部分相比起《凝视》，其中‘眼’的部分占据了至少六成的面幅，而您的作品，眼只有中间一点，占得面幅连一成都不到。”
他略微一顿，“简单一点表达我的看法的话，就是，《凝视》这幅作品，您表达的某位存在，看起来也太安全了。”
“……”
老哈里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
安全……吗？
好像……确实……看起来……很安全？
“换而言之，就是缺乏威慑力。”林清琊抬起手指向眼珠位置，“您看，这个眼珠的位置位于旋涡当中，可是给人的距离感却很长，就好像祂在世界的那一头，而我们在另一头，我们是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您想想，如果‘那位存在’真的从深渊中睁开了眼，会是这么一种和谐的对视场面吗？”
听着林清琊的话，想象了一下‘祂’现世的情景，老哈里摇了摇头。
不，那位现世的话……
绝不可能这么和平！
“但我们假如放大眼珠的占比，那么会如何呢？”
林清琊回想着《红龙之眼》的构图，伸手比划了一下，“用红色的夜明珠组成眼珠的主体，覆盖层顶的六成区域，中间留空的部分作为瞳仁，夜明珠转而用来作为眼睛的大体边框，其余的夜明珠和触须缎带组合，作为底图的'深渊。”
随着林清琊详细的描述，老哈里逐渐想象出一个画面：
微光沉浮的夜光下，深沉如墨的海水翻涌。
巨大、威严而令人恐惧的红色眼珠，自深海之底的深渊缓缓上升至星球表层……
当祂现于世间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将倾倒、扭曲、泯灭……
“……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老哈里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拉住了林清琊的双手狠狠摇晃，“年幼的人类，我承认我之前语气不好……现在我认为，你！是技艺远在我之上的艺术大家！”
“艺术大家之名，我还是担不起的，您才是真正的艺术家，我不过空有点理论想法罢了。”
林清琊谦虚了一句，抬头扬起笑脸：“不过我倒是很愿意向老板您了解，关于能培养出您这样天才艺术家的城市……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