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件不算大但比较重要的事情,得回去处理一下。”林汕春说。
见他不方便说出实情,翠姨也就不再问。
陆飞羽与他初相识,更不会追问,只说:“你处理妥当之后,可会北上长安?”
“会。”林汕春点头,“过了寒露,我就北上找你们。”
翠姨母子在的地方,就是心安处。
翠姨舒口气,笑着说:“这就好,现今距离寒露节也没多久。我和陆公子带大顺先走,你记得过了寒露就来。”
“嗯。”
这事就定了。
云浮关的风波尚未停息,三人又在云林住了两天。
这期间,也有郡守衙门的官差上门查问,林汕春咬定是带岑大顺到郡上寻找名医,谁知名医外出未归,只好住下来等。
而翠姨,没有过所,由老板娘带到厨房,藏到柴草堆里,躲过了查问。
至于陆飞羽,黄老板报说官差上门之时就没了踪影。
长安来的绣衣使者,除非故意现身,否则谁能有幸见到?
在等候的两天里,翠姨与林汕春长谈了一次。
翠姨问:“你和芸萱真的没有可能?”
林汕春点头。
翠姨说:“那就可惜了。原先我以为大顺和小雀、你和芸萱,四个人成两对最好不过,没想到......”
林汕春说:“您不在的那段时间,小雀来看过大顺,只是她家务忙,没有停留太久。”
翠姨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小雀家里的后母面冷心硬,不是好相处的。
“唉!”轻叹一口气,翠姨说,“我也知小雀的难处,原以为攒下些钱,就去向丁裁缝提亲,好歹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哪里料到......”
“姨,这次我回合水镇,免不了要见小雀,怎么对她说?”
“你就说,”翠姨沉吟起来,“大顺这病即使能治好,也须好长时日,叫她不要再等,选个好人家嫁了吧。”
“万一她要等下去?”
“这样,半年后我回一次合水镇,如果她能等,无论如何我带她回长安。不过这话先不要对她讲。你替她把把关,有好人家就劝她应了。”
“嗯。”
陆飞羽这两天忙得时常不见人影,晚上回来时则无论如何要和林汕春对弈几盘。
林汕春日日待在客栈,除了吃就是打瞌睡,自是不怕熬夜。
而陆飞羽也毫无睡意。
林汕春既然决定寒露后去长安,未免有意无意将话题往时局上牵引。
他之前在学业方面不甚上心,历史常识大略知晓,不求甚解,只知道自己所在的南越是汉朝的一个藩属国,沿用汉朝年号。
今年是汉武帝元鼎四年。
之前节奏太快的生活,以及随遇而安、淡泊出世的个性,使他不太关注时局,一心构筑守着小铺,每日斟茶小酌、独对斜阳的小确幸。
无奈个人命运如同风中之烛,总被外界所困扰。
回过神时,听陆飞羽低声说到匈奴。
“当年,他们多次入侵我代郡、雁门郡、定襄郡、上郡,杀我郡守、都尉,杀死、抢掠百姓以数万计,我边疆白骨遍野,千里无鸡鸣......”
“可恶!怎么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草枯风寒,猃狁南侵。匈奴人觊觎中原的肥沃富饶,意图攻下代郡等地为桥头堡,再慢慢图南。而每次掠夺得来的财富及人口又相当可观,他们怎么肯停止骚扰?”
林汕春说:“他们擅长骑射,来去如风,确实令人头疼。”
半瓶子醋的历史常识,来到这里后又丢掉大半,他只能不得要领地附和。
忽然记起一句名言,于是又补充出来:“‘强则内附,乱则外扰’。”
陆飞羽大为钦佩:“你说得对!皇上登基以来,国力日益强盛,先后委派长平侯、冠军侯数次出征反击,现今已是‘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林汕春大概知道这段历史。
“大汉双璧”卫青、霍去病。
汉武帝先派出小舅子卫青出击匈奴,打了好多胜仗。
后来卫青的外甥霍去病受命参与军事行动,其赫赫战绩两千年后仍令人荡气回肠。
记得霍去病被封为冠军侯。
这个称号很好记。
陆飞羽说的是霍去病无疑。
“我听说,”他试探地说,“冠军侯率兵长途奔袭两千多公里,杀敌七万多,擒拿匈奴王爷贵族、高层将领一百多人......”
“正是!”陆飞羽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激动,“六年前的事,如此辉煌战绩,理应天下传扬!”
“冠军侯如今怎样?”
这一点林汕春记忆模糊。
陆飞羽现出沉痛的神情:“冠军侯不幸于三年前病逝......”
林汕春心脏隐隐作痛。
脸颊开始发烫。
只知“封狼居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不知霍将军已于胜仗后两年病逝,实在惭愧。
......
第二晚,离别在即,陆飞羽表现出对林汕春的担忧。
“当今南越王养疴年余,而储君年幼,大王子年富力强,这种情况往往会有内乱发生……你得罪合水镇方家、鹤州方刺史,又杀了镇尉司九人,终有后患。特别是鹤州刺史方峻,此人狠毒狡诈,眼前因为畏惧你报复,才将云浮关一事定性为郡兵演练事故,但终究怀恨在心,肯定伺机报复。”
林汕春笑说:“无事。我将事情办妥,过了寒露节即北上找你们。”
“还是小心为好。你应付百人已略显吃力,若方峻派出更多人手,又如何?”
林汕春冲口而出:“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是你乳名?”
林汕春只好承认:“是……吧......”
又说:“前几天在云浮关剩最后五人,我是能应付的。”
陆飞羽笑:“这么说,我的出手纯属多余。”
“非也,你来得正好。我虽百千敌手不足惧,然而带着大顺,终归有牵累。”
听他说“百千敌手不足惧”,陆飞羽端起茶杯敬过来:“刚如铮铮铁骨,柔似清风抚心。以茶代酒,我敬你!”
“你过誉了!不过你尽可放心。”
陆飞羽郑重点头:“好的。我们在长安等你。”
两人又随意聊些别的话。林汕春忍不住问:“长安对南越,到底是怎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