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郁府大门外,郁楚瑶与纳兰司使跳下马。
郁府守门的下人最是眼尖,也掂量得了事情的轻重,若只有六小姐一人回来,他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司使大人跟着,他们不敢怠慢。
有两人迅速上前牵了马,拐去侧门,准备将马牵去后院的马厩。
纳兰司使估摸着这个时辰丞相大人已经从宫中回家,估计已知六姑娘的事,马匹受惊发生在她教姑娘们练习马球术时,还需前去交代清楚,省得被丞相大人怪罪。
二人从大门进入,郁楚瑶猜纳兰司使肯定要去见父亲,她则打算拜别司使大人后直接回清芷园,却被纳兰司使一把拉住:“随我去见见丞相大人。”
郁楚瑶明白纳兰司使的心思,而纳兰司使并不了解她的父亲,这等事在父亲眼里根本算不得大事。
因不好向纳兰司使明说,也不好拒绝,郁楚瑶点点头,跟随司使大人来到和煦院。
连生禀报完后出来说:“沈御史正在书房跟老爷谈论政事,很快结束,还请司使大人与六小姐到会客厅等候。”
二人来到会客厅坐了不到一刻钟,郁明轩身着常服走进来。
郁楚瑶跟着纳兰司使站起来。
“丞相大人安好。”
“司使大人今日辛苦,快些坐下说话。”
父亲并未招呼她,郁楚瑶早已习惯,跟着纳兰司使坐回原位
待父亲坐定后,纳兰司使解释道:“今日练习马球术时,六姑娘的马受惊,我骑马追赶而去,还好她安然无恙,下官带她前来向丞相大人报个平安,也请丞相大人不要因此怪罪下官。”
郁明轩从宫中回来后,两位姨娘并未向他禀报此事,他毫不知情,又满心认为不过小事一桩,没必要当回事。
“既将姑娘们学马球术一事交给司使大人,往后再遇到这等事,只要姑娘们安然无恙,司使大人没必要向我说明,郁府后宅有两位姨娘管着,此等小事只需她们知道便可。”
听了此话,不敢说心中错愕,纳兰司使也是叹息不已,辅佐陛下时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丞相大人面对家事竟如此草率?
“马受惊并非小事,若不是三皇子及时救下六姑娘,她轻则摔伤,重则有生命危险,因而下官还需向丞相大人说明。”
郁明轩的脸上终于露出重视之色,并非担心女儿,而是因三皇子救了楚瑶。
三皇子近期向陛下告了假,不怎么前来参加早朝,有大臣议论他是担心陛下误会他觊觎太子之位,才表现得对朝政没有多少兴致,不过是为避嫌而已。
郁明轩若有所思:“三皇子?楚瑶怎么会遇见他?”
纳兰司使强调道:“六姑娘如何遇见三皇子下官不得而知,下官只知若没有三皇子六姑娘凶多吉少。”
郁明轩想详细了解楚瑶遇见三皇子的过程,又不愿纳兰司使在一旁,还需将她打发走。
“感谢司使大人告知,此事我已知晓,马匹受惊难以预料,莫说楚瑶无事,若有事,也不能怪罪司使大人,我定会叮嘱两位姨娘,让她们仔细些,再给看管马厩的人打声招呼,在姑娘们练习马球术前将她们骑的马安抚好,保证往后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
纳兰司使心中不满,两位姨娘处处为难,一个当爹的还如此轻描淡写,六姑娘在郁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可她毕竟是宫中的小官,连上朝堂的机会都没有,又岂敢将不满写在脸上?
丞相大人的话明显是不想跟她说下去,纳兰司使起身行礼:“下官明白,就此告退。”
郁明轩对门外喊道:“来人!送送司使大人!”
连生进来:“司使大人请,跟您一起来的丫鬟正在大门口候着。”
原来纳兰司使进入郁府的一刻,已有下人把情况报告给萧素娥,她才吩咐下人将纳兰司使的丫鬟送至门口,也派人向连生说了。
纳兰司使向外走时,瞧一眼站起来的六姑娘,她倒是一脸平静,估计早已习惯这样的父亲。她在心中叹口气,被连生送出门外。
纳兰司使离开后,郁楚瑶向父亲行礼:“父亲,楚瑶先回清芷园。”
郁明轩有话要问,不会让女儿轻易离开:“等一等。”
郁楚瑶不敢离去,也不愿继续坐下,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你的马为何会受惊?”
郁楚瑶在心中盘算,要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父亲?
草地上只有兰司使和灵萱不是二娘和三娘的人,可惜她们离得远,根本不可能发现乔妈妈用针扎逐日的动作。
其他人即使看到也不会出面替她做证,若照实说,二娘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再加上三娘在一旁帮忙,到时给她扣一个栽赃陷害的罪名反而不好。
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有惊无险,暂且将此事掩盖过去,等时机成熟,再做反击。
“为什么不说话?”女儿一味沉默,郁明轩的脸上露出不满。
“我也不知为何逐日会突然受惊?恐怕是它刚愿意跑还不适应?”
“刚愿意跑?什么意思?”
“我刚骑逐日时它跑几步就不愿再跑,后来它又愿意,恐怕是刚开始跑不大适应才会变得疯狂。”
“为何不找你二娘重新更换一匹?”
郁楚瑶甚觉可笑,父亲恐怕都不知道大哥给她送过一匹马,又岂会知能有一匹好马对她来讲有多困难?
“逐日本就是一匹好马,无须二娘再更换,楚瑶保证往后逐日不会再受惊。”
女儿一口一个“逐日”,连名字都给那匹马取了,恐怕舍不得更换,郁明轩也懒得多言,还是赶紧询问重要的事情。
“是三皇子帮你制服了受惊的马?”
“是。”
“你在哪里遇见他?”
郁楚瑶算是明白过来,父亲将她留下,并非关心她,关心三皇子才是真。
“具体是哪里,不大清楚,女儿只知是城外,我快从马上跌下来时,三皇子跳到马背上,才将我稳住,他很快制服逐日,接着纳兰司使就出现。”
“他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郁楚瑶不愿将三皇子明里暗里表白的话说明:“贵人帮了大忙,女儿自是感谢,他只说无须客气,然后叮嘱我几句,让我骑马时小心些。然后,司使大人就赶来。”
“你与三皇子分别后他去了哪里?”
“他带着随从骑马进了城,应该是回府。”
问不出重要的信息,郁明轩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叮嘱道:“往后你每月有两日能走出郁府,遇到三皇子尽量避开,不要与他多言。去吧。”
郁楚瑶这才真正行礼离开。
刚走到和煦院的大门外,柳家人迎面走来。
二姐郁婉清成亲时,郁楚瑶远远看过一眼柳家的老爷和夫人,二姐为陷害她带她去柳家那日,也与长辈有过一面之缘,故而认得。
走在最前面的是崇文侯柳昭珩与其夫人周氏,两人都一脸严肃,他们身后跟着二姐夫柳如辉,满脸浪荡与不屑。
看到柳如辉不由想起带给自己耻辱的阴谋,郁楚瑶厌恶不已。
柳如辉的身后是二姐郁婉清,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许久。她身后的丫鬟是从郁府带去的,从小伺候二姐,名唤樱桃。樱桃眉头紧蹙,表情忧虑。
郁楚瑶心知肚明,她的计谋得逞,今日有好戏看。
待众人走近,郁楚瑶行礼问好:“侯爷安好、夫人安康,姐夫和二姐怎么也有空前来?”
崇文侯轻声“哼”了一声算是回礼,周夫人根本没有理会六姑娘,两人径直走进和煦院。
柳如辉则轻蔑地瞟了郁楚瑶一眼;二姐郁婉清含泪看向她,目光中似有悔恨,带着丫鬟樱桃跟了进去。
二姐的那一眼触动郁楚瑶的心弦,她心中一酸,眼圈不由变红。想到被沉塘的痛苦,她狠狠心,头也不回走向清芷园。